编者按:本文章为读者投稿,作者:窗台,哲学出身,自媒体撰稿人,做过10年大型音乐论坛版主,民谣爱好者及音乐偏执狂,会花一天的时间只为找一首入耳的歌并用文字找寻其背后的故事。公众号:民谣窗台(chuangtaimusic)。
性别男,姓刘,上面有兄长压着,放在古代,名中应有个“仲”字,因在独立圈混的较早,圈里人私底下“鞍前马后”的喊一声“二哥”,对外就亲切地直呼“东明”。
套用山海经体来描述,应是:
沂蒙之西,微山湖之东,遥望龙山,有人名曰东明,北食孔孟之风,心有锦绣,踏车北去遍尝甘露,于天地间发声。
如果是甄嬛体,应是:
私下想来,若无长兄在前,刘二自不会荣宠备至,左右是个敦厚老实的平凡人罢了。北漂向来是极好的,方才有人问我,若是不曾东单卖唱,何来如今这区区薄面。
这便是刘东明,一个当初弹了两年吉他匆匆北上的青年,一晃近二十载,再提及时,已是独立圈“风声鹤唳”的人物。
关于他,关于他的民谣,从时间轨迹上应从千禧年来说,而对于我,则是从一家羊汤馆说起。
千禧年后的几年冬天不像现在这么温顺老实,寒风刺骨中,羊汤馆成了避风驱寒的理想去处。我们常去的那家虽然店小,但生意红火,有些吃过不忘味的人常常坐地铁赶过来,三寸就是其中一员。
和我们不一样,三寸是本地人,年纪不大却见多识广。那次,他不知为何同我们讲起街头歌手的糗事,说03年之前,这些人像逆来顺受的老鼠,被警察、保安撵来撵去,日子不好受。近来,风向变了,撒手不管后他们反而成了街头名片。
一瓶二锅头下去,三寸突然提到了刘东明。
他原话是:这哥们,吉人自有天相。
我们问为何,三寸笑着回答:银街那偏僻疙瘩行人三两“只”,行乞的贵人都不屑占地盘,有个刘二哥另辟蹊径,引来“功德”无量,很多好这口的北京人都纷纷跑过去,这不是奇了怪了,是酒香不惧巷子深。
听完,我下意识的望了望碗中奶白奶白的羊汤,心想:别人家羊汤端上来是清色,哪有这般厚道的奶白,三寸口中的刘东明应该也是有料的。
离开北京之前,我特意去了银街一次,可惜没碰上,遗憾之余,也多了几分遐想。
05年末,关于民谣,我还处在校园民谣的余温中,一只脚踏在了成人世界,另一只脚仍然回望着或体会着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青春。
沉默寡言的朴树,校园情怀的水木年华,伤感童话的筠子,刚崭露头角的曹卉娟,那时候,觉得民谣就是那样,一脉相承地唱着所有人的集体回忆。
如果不是三寸,可能和刘东明失之交臂的不仅是银街的错过。
幸好,在错过了他的《动物凶猛》后,《刘2的把戏》这张民谣小样及时闯入了耳朵。
不记得具体的日子,在听到“瘌瘌秧”后,在日记里写了以下一番文字:
那时的浅吟低唱里,听到的永远是抱守的单纯和天真,青春依然真真切切,却在迷惘中缺失了沉甸甸的悲切。如今再推开这扇民谣之门,关于爱情、关于理想的呓语更像一颗颗酸涩的果实,没有承载和播种的土地,没有对未来和现实的拷问和解读,假装的忧伤中只闻风声雨声读书声。
“瘌瘌秧”之所以让我动容,歌曲里的吉他弹奏和口琴占了三分,其余七分都在歌词上。
瘌瘌秧是滕州土话,是一种长满小齿的野草,不小心碰上会被拉破。这首歌里,瘌瘌秧被刘东明借喻成磕磕绊绊的生活。
前半部分写了生命无常,写了生活的平凡无奈,中间以五娘的姻缘打趣,塑造了朴实无华的爱情,最后把人生的乐和忧,把贫和富,用供销社不断涨价的化肥一笔带过。
歌词里的每个主角不再是校园生活,就像飘在空中的蒲公英落在了土地,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于是,恍然大悟,风声雨声读书声之外,民谣还应该有民间立场,有现实主义,有平淡反复中的热血。
陆续出的两张民谣小样穿插在他东单卖唱的日子里,流传度有限。
过了那年冬,和三寸失去联系,而刘东明,这个在我看来为民谣注入一汪活水的青年也音讯全无,后来打探得知他去了酒吧。
多年后的一次访谈里,刘东明稍稍提了那段岁月:当我接触吉他,就知道以后该走的路,东单卖唱虽然艰难,却非常快乐。做音乐需要沉淀,需要积累,而卖唱是最适合锻炼自己的演唱功力。音乐创作本身是个很苦闷的过程,当你学会和它作伴,并且拥有自己满意的作品时,你会感到欣喜。街头看着比酒吧落魄,但更自由,只是你终究要奔着那地方去,该转型时其实已经掌握了音乐上的所有技能。
《刘2的把戏》后,再次听到他的声音,不是《北京的雨季》,而是他第一张正式专辑《根据真人真事改编》。
有人把这张专辑排入中国民谣前五,有人谈论“西北偏北”和低苦艾的“兰州兰州”谁更能代表大西北,但我认为最能代表刘东明的不是“西北偏北”,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独白”,不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而是少有人在意的“老裁缝”。
刘东明的歌曲结构都很简单,这首“老裁缝”更是寡淡至极,照理说,这不应该是最能代表他的作品,但生活不就是那样吗?
至少,在他缝补光阴的歌词里看到村庄和城市的剪影,看到至诚朴素的希望,看到丢失的纯真,看到丢失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一个老裁缝,一个老女人,一个坚持平凡的一生,虽然辛酸,同样伟大。
《大地迷藏》时,刘东明已是“麻油叶”里的代表人物,人们不仅关注他的歌,也开始关注他幽默戏谑的文字。
生活中,他烟酒不离,白天喜欢看书,晚上看电影,而他调侃老周上“鲁豫有约”的段子令人喷饭,他嘴贫的一面让不少人爱上他的冷笑话,而我,更喜欢他用歌声和这个时代说冷笑话。
三年前的这张专辑,刘东明在音乐形式上做出巨大改变。
“再送陈章甫”中,从一花未落一叶又新添的惜别伤离到后半部的冷冽激荡,颠覆了他寡淡的形象。
“小两口问答”中,电子和戏曲的糅合,让刘二的民谣展示了更多的可能性。
而“有关刁民的歌”里,戏谑变的锋利,轻快的鼓点和沉重的歌词表达形成鲜明反差,最后的新闻联播一时让我想起老周的“中国孩子”。
今年6月的新专《新编好了歌》,当初的青年已变成了老男人,三年未见,沉淀的更多,终于正正经经民谣了一把。
也许命运中的无可奈何经历的太多,也许自由和平静能给曾经的街头生涯一丝慰藉,刘东明显得愈发悠然自得,像北京那年冬天沉睡至今的积雪被春天叫醒,渗透的雪水灌溉着庄稼,笑开了颜,笑容又凝结成语言,在喧嚣退去时降临。
刘东明在新专发布时说:故事总会有的,留待以后慢慢讲吧。
而我对他的所有记忆,就像“虞山遗忘”里写的那般:如果黑夜也忘了这件事,天亮后“他们”就站在那里。
有人说,刘东明的民谣像白开水煮白菜,寡淡偏多,深刻偏少。
我猜,这种说法大概是指09年前的刘二。
即便在《根据真人真事改编》、《大地迷藏》和《新编好了歌》三部曲接连发布后还坚持这种看法的人,也无可否认他用本分和朴素唱出了民谣的真实性,他唱不来江湖意气,也来不了细腻去温润柔情寂寞,更喷发不出汹涌滚烫的激情,他只是有感而发的直舒心意。
张佺说:这个时代有很多优秀的音乐人,如果说有一个人能够践行民谣歌手的身份担当,这个人就是刘东明。他的人格和作品能让我们感到他的内心和想要表达的精神始终表里如一。
我不说客套话,只说一句:刘二的民谣,触手可及,他唱的是生活,没有泪水汹涌,却捍卫着民谣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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