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心看这个世界,给自己和他人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用歌声拆穿谎言;他有着比常人更灵敏的耳朵,以及对音乐更清晰的感知力。
他对于苦难有着自己的理解,仿佛早已窥探破命运的秘密;他是有着诗人气质的民谣歌手,他叫周云蓬。
经常有人问:“失明是否从精神上摧毁了你?”
他回答:“不会的,那时我还没有精神。灾难来的太早,它扑了个空。”
1970年,他出生于辽宁,幼年时,因患眼病随母亲四处求医。整个童年充满了火车、医院、手术室和酒精棉的味道。
九岁时,彻底失明。留在视觉中的最后印象是动物园里的大象用鼻子吹口琴。
他说,这是他后来弹琴写歌的最初动因。
1980年,他进入沈阳盲童学校读书。他有一个盲校的同学,妈妈是老师,每天都要读一百多页书给孩子听,听完了他就对周云蓬说“我讲给你听听”。
周云蓬生气了,心想:你看的多我就看的精!不管是《唐诗三百首》、《古文观止》,拿起来就背,背一千遍。
1989年,他在天津读高中,十八九岁的男孩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虚荣心理。他一直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想正常地去学校上学,家离学校20站,他都是自己走。
下课时,学校的走廊全是学生,他生怕撞到别人。他说:“走进那条走廊就像踏入地狱一样,总是等所有人都进教室了,最后一个进去。”
也许对于特殊人群来说,在这样的情形下,总有一股子自卑感油然而生。
他说那时能找到的文学气息的书极少,盲文版的更是少之又少,图书馆都是《毛泽东选集》那一类的书籍,像《红楼梦》这样的谈情说爱的书基本被删了。
“我恨透那些删书的人了。”他说。
1991年,他考入长春大学特教学院的中文系。大学期间,他开始学琴。
他说:“吉他之于我,好比战马之于战士。”
仿佛拨弄几下,就行嗅到它身上千山万水的味道。
他学完琴之后,开始教人,每次一小时。他不要收钱,只要求学生为他读一本书。
那时,他最爱的书是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可承受之轻》和加缪的《局外人》。
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一家做色拉油的工厂。具体工作是待在家里,每个月领150元的生活保障金。
因为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屈辱寂寞的苟活,于是,说服父母,背上吉他,去了北京。
一下车就去了西直门地铁,卖唱挣了20块钱,觉得能活下来留下来了。
他在圆明园的画家村租了一间小房子,租金80元,然后找了一份街头卖艺的工作。
背起吉他,扛上音箱,卷一张大饼,走到海淀图书城。支好音箱调好弦,就开唱,从罗大佑唱到约翰列侬。
如果这一天收成好,就可以买点酒肉犒劳自己,在酒足饭饱后憧憬着未来。
1997年,他去了南京、上海、杭州、青岛、长沙,一路卖唱,偶尔在大学开一两次演唱会,结交朋友又匆匆离开。
1998年,他到了云南,在昆明那个灯红酒绿的春城,花光了口袋里所有的钱,然后逃票狼狈地回到北京。
1999年,他和朋友们创办了民刊《命与门》,这是一本充满宗教情绪的文学刊物,也正式开始写一些诗和歌曲。
他说:“我以前是个苦大仇深的人。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你是个残疾人,你要自强不息,身残志坚。我去北京之后一直在淡化这种意识,别老当悲剧英雄。”
人为什么会绝望?就是你脱离了个体,脱离了具体的生活你就容易绝望。
他说,失明是一个存在,对他来说,走在街上,被石头绊了个跟头,这个石头就会提醒你一次,你缺了些什么,那种感觉渗透一生,没法超越。
他说:“我承认它的存在,也承认没法超越,或许这就是我看待它的态度。”
很多人有眼睛,但他们早已不看。这世界是他闻出来,听出来,摸出来,踩出来的,人们只是看到事物存在,但他能把很多东西渗透了。
“我到处走,写诗唱歌,并非想证明什么,只是我喜欢这种生活,喜欢像水一样奔流激荡。我也不是那种爱向命运挑战的人,并不想挖空心思征服它。我和命运是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形影相吊又若即若离,命运的事情我管不了,它干它的,我干我的,不过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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