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最近常刷短视频,那应该被痛仰的《为你唱首歌》给洗脑了。
视频里通常是这样,一个人费力地搬起重物,在空气中像大猩猩般晃悠。
于是我们能看到外卖小哥费力举起了电瓶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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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值班的护士小姐姐扛起了她的氧气罐~
牧民朋友在母牛的死亡凝视下,扛起了刚出生的小牛犊~
说《为你唱首歌》全球爆火,一点没夸张。
它不仅跨越了人种,更跨越了物种。
中国铲屎官拿小猫尾巴吹口琴、国外的就拿大猫吹口琴;
全世界的铲屎官从未如此联合,就连乌克兰的战场咪,在停战时也不得不充当出镜演员。
这些视频初看搞笑,看多了反而眼睛发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在高虎平静的歌声下,我看到了最平常、却最珍贵的幸福。
刚生了娃的小俩口,抓起娃的小脚当口风琴;
逗比兄弟俩,抱在一起充当人肉大转轮。
这就是打工仔一天中唯一的快乐了。
这些小视频没啥高大上的背景、也没精致的运镜构图,但有一点却是共通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有什么不开心呢?让我为你唱首歌。
就像开头这位外卖大哥,电瓶车那么重、送单时间那么紧。
当他笨拙地扛起车随着音乐舞动时,他扛起的不是生活的重担,而是全家的希望。
估计连痛仰自己都不会想到,《为你唱首歌》十几年后竟然会以如此抽象的形式爆红。
那到底咋火的?
还得感谢一位云南小哥。
天知道他的小脑瓜是如何想到扛起洗衣机跳舞的、也无人理解他为啥会把进水口当乐器,但他伴随着《为你唱首歌》的旋律开始舞动的那刻,我们都知道他算是起号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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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视频世界里的云贵川是和东北人一样神奇的存在,他们仿佛天生掌握了流量密码,以至于评论区带着好奇与嫉妒地问出了那句:你们搞抽象是有国家补贴吗?
我不好奇云南小哥到底拿没拿补贴,我好奇为啥偏偏是痛仰?
至少从歌曲传唱度来说,云南山歌不该是老传统?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痛仰正在成为中国农村摇滚顶流。
这几年痛仰频繁下乡演出,去新疆给牧民筹药、去江西找赤脚医生、去贵州给山区女孩送温暖。
知道的是有个“乡医计划”,不知道的还以为痛仰成了官方扶贫代言人。
说实话,这年头作秀式扶贫看多了,人心也慢慢变硬了、说不出什么鼓励的话。
可看痛仰“三下乡”的细节,我居然被穷笑了。
这是痛仰去贵州山区,和当地留守女童联合搞场摇滚演出。
正餐吃的是地里刚刨的洋芋、水果是树上刚摘的野果,就连这花花绿绿的背景也是前一天用泡沫板现贴的。
台下没领导、站着一群不知摇滚为何物的村民,大伙儿就这么吹拉弹唱舞动起来了。
千里迢迢跑来山区吃这苦是为啥?
可能也不为啥,仅仅因为这是群学摇滚的农村女孩。
其实她们挺自卑的,知道要见“大明星”了生怕说错话、说完还得赶紧捂上嘴;
支教的老师建议她们摆摆摇滚范儿,弹吉他时音箱给踩起来。但女孩们不敢、直摇头。
她们是中国版图上偏远地区的边缘人群,女孩们家里普遍有弟弟妹妹,在重男轻女的环境里没人对她们有期待。
可和痛仰同台的这个现场,我看到女孩们先是试探性上前走一步、然后脚尖轻轻踏在音箱上、最后再稳稳踩在音箱上,摇滚让她们自由。
痛仰和留守女孩们搞的这场联合演唱,没请领导、没请媒体,一伙儿人就在简单布置的教室里开了场史上最低配的演唱会。
学摇滚并不能改变她们的命运,但这些女孩在摇滚乐中获得的快乐与自信;
“至少这些女孩可以读到高中毕业,至少这些玩过电吉他、打过鼓、玩摇滚的女孩,不会像自己的妈妈一样被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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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痛仰的都知道,这些年他们一直在路上。
2005年高虎看了黑旗乐队的自传《上车走人》深受触动,他觉得自己本应是树村里第一支进行全国巡演的乐队。
所以专辑《不》才做到一半,一伙儿就浩浩荡荡上车了。
这场名为“在路上”的巡演走了中国的50个城市、去了很多消失在主流语境中的三四线小城、写出了《安阳》《西湖》等好歌。
安阳,痛仰乐队
可巡演归来,等待的却是一片狼藉。
多年女友离散、多年兄弟在除夕夜不打一声招呼远走。
恰恰是自己最灰暗的日子里,高虎写出了这首让大家感觉有希望的《为你唱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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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过很多写痛仰的文章,都把这段时光描写为成名前最后的黑暗。赞扬他熬过苦难、坚守住了摇滚的初心。
可我总觉得苦难没啥好歌颂的,一个人能熬过最难的日子,一定不是他吃苦能力强,而是他换了种看生活的眼光。
痛仰最初选择公路巡演,是受凯鲁亚克《在路上》的影响,觉得人就该精彩地活,不停远行,大胆冒险,心怀感激,不留遗憾。
这是一种为摇而滚的任性。
但跑遍了中国那些沉默的小城,高虎突然发现:
走的地方越多,越发现自己是一只井底之蛙。
我一厢情愿地以为树村以外也都是摇滚乐的世界;
但不是——我错过了很多美丽的风景。
你视为生命的摇滚,其实在别人看来没那么重要;
你以为会几句rock&roll就与众不同,其实大众看你就跟当年树村的普通居民看这群摇滚青年眼光没啥不同:
搞这玩意能发财不?
到底是拿摇滚当标签,还是真想通过摇滚诉表达点啥?
多年前拍过一部讲树村摇滚人的纪录片《自由的边缘》。
如今树村已经成为摇滚青年口中的“黄埔军校”。毕竟这里走出了痛仰、面孔和新裤子。
可纪录片里的树村几乎是一片废墟。
你分不清这些人是为了去树村搞摇滚、还是混不下去只能拿搞摇滚当成自己困顿生活的借口。
《自由的边缘》也采访了高虎,他几乎是里面最正向、阳光的一个。因为他对未来甚至充满期待。
后来的痛仰确实从树村走出来了、甚至成为最贵的摇滚乐队。
痛仰还在路上,只是路越走越“偏”。
以前是三四线小城、现在是江西的农村、新疆的牧区、贵州的山区;
去新疆搞巡演不卖票,想听歌带点药来就行。
演唱会提供了一长串药品清单,这都是当地牧民急需的常用药。
主办方想着准备两个大空箱就够了,没想到最后再来5个都能塞满;
给这群农民唱摇滚能听懂吗?他们懂摇滚的愤怒吗?他们懂摇滚的意义吗?
痛仰搞这个“摇滚包围农村”难道不是在作秀?
或者这压根不重要。
因为行动本身就是意义。
摇滚乐可以改变的首先是个人,进而是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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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年前痛仰去过的那个贵州小学,如今已经出了三支摇滚乐队。
看着孩子们在天空田野间再唱起《为你唱首歌》,我相信他们以后不会再重复被奴役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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