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很多人都知道,前阵子摇滚客开启了“摇滚客众生记”计划,寻找记录每个普通人、平凡人的最摇滚的故事。
30秒内出警,这是对消防员的基本要求。
火警是最高命令,警铃一响,30秒内必须出车。
年轻小伙子尚且需要长期训练才能吃得消,那如果是个中年男人呢?
大乐,今天摇滚客·众生记的主人公。
年轻时当过兵、开过酒吧,口罩造成的倒闭潮里他的小酒馆也没扛住,最抑郁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人。
但现在他成了某消防支队的班长。
队里他年纪最大、体能却最牛,因为他的一天当别人一个月训练。
在大乐身上,你能看到中年失业的颓丧;
但更重要的是:人不该认命。
人活一世谁能不栽坑,有人选择就此躺在坑底,有人哪怕双手磨出血泡,也得撑着一口气、帮自己爬出低谷。
大乐出身军人世家,父亲是老兵,因此他也早早入伍。
父母眼里当兵是为个铁饭碗,至少也是奔着主流认可的人生路径去的。
可大乐偏偏“叛逆”。
他没法过那种朝九晚五、躲在天花板下摸鱼的生活。于是他选择做父母眼中的“不孝子”,当只自由鸟去了。
后来大乐和女友用攒下的钱开了间小酒吧。
女友还有正职工作,因此装修的任务就落在了大乐身上。他没请装修公司,自己单打独斗开始搞建设。
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他不想再开一间流水线式的酒吧。
酒吧就像他的孩子,他不想孩子是用模版套出来的。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流水线式作业虽然千人一面,但这也是它最大的好处:方便、省钱、不出错。
装修如人生,现代社会给我们提供了几种样板生活,但这也是你仅有的选择。
想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大乐的代价是无限次返工。
论实际的装修成本与装修时间,可能抵得上几个装修队。
但对大乐来说,这是由他的个人意志塑造的一个小王国。
他可以专门辟出一个房间用来搞音乐;
他可以按照时间变化、精心设计自己的歌单;
他甚至可以任性地不营业、关上门来自顾自写歌。
大乐的艺名叫“冻犬”,在网易云音乐能听到他的作品。歌里有他这些年的足迹,不止大江南北、更踏遍全球各地。
在上海开过咖啡店、在广东开酒吧当老板、在非洲和黑人兄弟搞外贸。
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扎营、看过草原最美的日出、见过沙漠灿烂的日落。
现代社会有个词叫“松弛感”,大意是指忽略社会时钟,只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没想到大乐十几年前就用行动践行了这个词。
现代社会为了方便管理,按照阶层来提前分配个人人生。
所以“25岁毕业找大厂、30岁前结婚生子、35岁前走上管理层”成了大众追求的所谓“成功模版”。
但在大乐身上你能看到,原来人可以不必背负社会时钟而活;
原来人可以逃脱模版、不必成为有钱玩家的设置的地球online的NPC。
谈完自由,接下来该谈谈自由的代价了。
大乐的酒吧倒闭了。
直接原因是没熬过疫情、间接原因是一旦某种人生是为了生意,它必然会在日复一复的重复中陷入无聊与空虚。
而大乐不算个好商人。
酒吧开了几年后,他开始不营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歌。
卖酒是门生意,开门时间越长,才越可能赚到钱;而不开门只有一个结果:0收入。
大乐越发感觉当个酒吧老板、和做个写字楼里的上班族没啥本质区别。
要说区别可能是上班族摸鱼也能拿工资;而当个小老板自负盈亏、摸鱼就是给自己找事。
这样看来当老板还真不如当小工。
直到口罩来临,酒吧彻底倒闭,大乐方才大梦初醒:
原来社会会平等处罚每一个“脱轨”的人。
大乐失业了,还是大众最恐惧的“35岁失业”。
失业后比没钱更可怕的是,你失去了社会身份。
资本主义的消费伦理注定我们每个人都要成为社会运转的一环。
一旦失业脱靶,你便无法成为再生产与再消费的一员,那么主流社会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你排除在外;
你可能会是星巴克里带着电脑投简历的中年男人;
可能是社区图书馆里坐一整天,却啥都看不进去的中年男人;
你无法在家呆着,却又不想冒着出门碰见同事、朋友的尴尬。
找不到“我”在这个社会的位置,这才是失业最致命的一点。
年轻时不跟着大潮走,也会在中年时失去朋友。
朋友们都结婚生子,聚餐时聊的也都是赚钱买房的事情。并非朋友刻意孤立,而是人生选择不同让彼此再没有话题。
更重要的是你成了父母心中的一根刺。
中式父母的通病是他们觉得自己得对儿女承担无限责任制;
社会给父母的时钟是30岁,如果他们孩子超过30岁还是无事业、无家庭、无收入的“三无人员”,那么连带父母也会被社会判为“不负责任”。
提起这段失业经历,大乐说他把自己关在房间。
不与外界交流、也很少和父母打电话。仿佛隔绝了外界刺激就不用再思考“失业”“失败”“退路”之类的问题。
说实话,我十分能理解大乐那时的情绪。
年轻时我们都以为自己像鸟,张开翅膀想飞去哪里都可以,哪里都别想挡住大爷的路;
可慢慢我们发现自己的翅膀好像被剪掉一半,还是能飞,但为了安全起见,只能绕着固定路线低空飞行。
此时有些叛逆的鸟,他们不相信自己会被剪羽、他们总想飞去更远、更危险的远方,于是他们成了“野鸟”。
这些“野鸟”看在慢慢被驯化的“家鸟”眼中是潇洒的、自由的;
但家鸟们用自由换来了遮风挡雨的家和一个挂有铭牌的社会身份;
而野鸟们却要承受自由带来的代价。
大乐这只“野鸟”,最终还是飞回了体制内。
在曾经战友的推荐下,大乐报名了消防队的考试并顺利通过。
他成了队里最大龄消防战斗员。
很多人看到这里肯定以为这又是个向世俗妥协的故事。
但我在大乐身上感受到的,是“一个失意者如何把生活掰回正轨的勇气”。
大乐进消防队不是走后门,他是靠体力、耐力和实力通过考核进去的;
他明白战友只是给个机会,能不能抓住全靠自己,所以他尽全力抓住了。
进消防队他知道自己和一群20出头的小伙子拼不了体力,但可以拼技术。
十二项考核全优,7项第一。
别人训练完只想休息,他愿意琢磨绳子怎么甩、水管怎么接,一次不行再练十次,这都是个人努力能做到的事情。
从酒吧老板到基层消防员,大乐没想过“身份低了、档次降了”的事情。
他觉得路都是自己选的。
既然已经选了,那就得干好。
所以他现在干成了消防站的班长。
大乐是有机会坐办公室的,那里活儿更轻、升职也更快。可他觉得自己就不是个朝九晚五的料。
他在消防队搞一线,抓训练、讲技术、整理班容班纪,更累、更危险、还在领导面前露不了脸,但这都是“实事”。
干实事,他心里踏实。
现在大乐算是“上岸了”。
有了正经工作的他不再是父母心中的一根刺、也有了大众羡慕的铁饭碗工作。
但大乐自己从未变过。
失业时他坚持健身、没把自己堕落成个肥宅,所以才被战友看中提议去消防队试试;
进消防队健身打下的好底子,又让他不被年轻人甩下,还能靠技术占据优势。
这场翻身仗,是他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打赢的。
事业起伏、人生沉浮,大乐没有一天放弃过自己。
在大乐身上我感受到一种摇滚精神:自由。
年轻时他敢走一条前人不多的道路;
中年遇挫被打倒,但咱又能像个汉子般站起来。
大乐没有活成世俗认可的成功模版,但敢说每天都在为自己而活。
这才是真正的,像一块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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