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滚君在谢天笑B站账号上看到一个视频。
这么帅的翻唱，我大概也就看了小一千遍吧。余音绕梁。
歌，大家都不陌生，中国摇滚的必听曲目，谢天笑的代表作，《冷血动物》。
人，更不陌生，西北鼓王赵牧阳，中国摇滚的传奇人物，传奇中的传奇。
然而，歌很摇滚，人也摇滚，但唱的却不是摇滚。
确切地说，是三弦伴奏的秦腔。不是唱出来的，吼出来的！
这吼出来的本事，家传的，学不来。
正应了他演绎这首歌的主旨，致敬亡兄。
家传
从头聊吧。为什么说，这一嗓子被人学不来？
很多乐迷只知赵牧阳是卓绝的鼓手，写过不少脍炙人口的歌，但鲜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梨园行出身。家传的行当。
他的父亲是秦腔的编剧，母亲是旦角演员，赵牧阳终日混迹于剧团，练武生。
武生和其他行当还不太一样，唱小生，有把嗓子，面如冠玉，就能拿高分，唱丑角，滑稽一点，可以弥补很多短板。
但武生缺了课，遮不住的。
所以，学艺的那段日子，赵牧阳每天就是压腿拉韧带，翻跟头，动作不达标，师父手里的刀胚子，劈头盖脸就下来了。
据说，赵牧阳挨了揍，找母亲哭诉，母亲心疼，却也不多问。
作艺的规矩，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后来因为唱戏，赵牧阳领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他非常骄傲：
“当我把第一个月工资24元全部交给妈妈时，有谁能理解一个孩子能拥有的幸福！”
至于赵牧阳为什么又不唱戏，而是转行去做摇滚乐，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市场经济来了时，全国大大小小的戏曲剧团其实冲击是非常大的，就笔者亲眼看到的，现在很多德高望重老艺术家，当年基本上都下过海。
倒不是说一定要发财，大富大贵，关键是温室里面待了太久的剧团、院团，收入微薄，实在难以为继。
那个时候，赵牧阳所在的剧团也解散了，他索性放弃分配工作，混在家里，不是养鸽子就是练武。
再后来，他去了西安。
据说，那段时间他经常到二十公里外的歌舞台“偷师”，对着架子鼓苦练了一年有余。
哥哥对他说，“来了就该下苦功，不能再稀里糊涂地生活了！该长大了，该懂事了！”
技术日臻进步，西北鼓王的名号也日渐响起来了。
三弦
之前赵牧阳出现在大众视野，身边基本上就是鼓，架子鼓，中国大鼓，打得虎虎生风。
然而这些年，赵牧阳出来身边却常伴三弦。
犹记得，前两年崔健演唱会，赵牧阳以嘉宾的身份加入，用三弦弹唱了一首《三滴血》，与《外面的妞》向应和。
“祖籍陕西韩城县，杏花村中有家园，姐弟姻缘生了变，堂上滴血蒙屈冤。”他唱的动情，表情挪位、扭曲，气冲斗牛。
倏尔，三弦与乐队对话，把所有的压抑、委屈冲破，人文色彩极浓。
这次的《冷血动物》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画面，唱完“很长很长时间才会死亡”之后，有一段，也是三弦和吉他、贝斯的声线交织，迷乱质感，惶惑人心。
这把三弦也很有来历。
赵牧阳曾经称之为“我的爱人”。
它原来的主人是小索，野孩子乐队的吉他手。
这是一个很多年轻乐迷都不知道的名字，1995年，野孩子成立的时候，就有张佺、小索两名成员。
从当年闯荡北京，到后来录制了第一张小样《咒语》，还包括创办了传奇的河酒吧，都离不开小索的影子。
可惜的是，小索因为癌症去世，只留下身后无数的传奇，和常伴随身边的一把三弦。
就在小索去世的三年之后，赵牧阳回到北京，并去取回了这把失主的三弦：
“打开的时候上面都有青苔了。我给它换了一套新的弦，然后带着它。”
在往后的日子，赵牧阳和这把三弦，颇有一点生死相依的意思，一人一琴，浪迹天涯。
他出没于不知名的巷陌、小酒吧、老车站，风餐露宿，常常食不果腹。
他回忆，自己曾经在重庆卖唱三天，只挣了29块钱，回到小客栈，终于崩溃。
艺术家的自尊心不断拷问自己，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然而却没有人给他问题的答案。
宿命般地，在楼下小花园，他看到一个年轻人也在唱歌，唱的是他写的第一首歌，《流浪》。
“你觉得还会这样坚持下去吗？”
“我没路可走了……”
亡兄
事实上，关于这次翻唱《冷血动物》，赵牧阳有一个说明。
他说，“这是大哥最喜欢的一首歌，我为你唱一首《冷血动物》。”
他的大哥，正是2021年亡故的传奇歌手，赵已然。
江湖上流传着太多关于他的传说。
比如，作为那个年代天之骄子的大学生，他是如何石破天惊搞摇滚的；
比如，他如何拒绝时代发展，他如何活在八十年代，一条喇叭裤穿到进团；
比如，他出来北京就和乐队一起，搞出了《中国火》里面的经典名曲《累》；
比如，他的那张《活在1988》，都是大流行，但味道不逊任何老辣的摇滚经典；
他坚持用那个年代的方式生活，不用电脑，不会坐地图，不会坐公交，拒绝用以音乐以外的任何手段养活自己。
可是时代的进程，不等待任何生存在夹缝里的人，身边的老朋友一个个离开，新加入的年轻人的世界越来越让他看不懂。
他终于变成了一个人，一双拖鞋，一支牙刷，住在北京的农村，越搬越远……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变得如此落魄，依靠接济度日。
有一次，他找朋友借钱带人看病，寡言少语的他居然哭了出来。
“五年前或者十年前，尚有人为了精神的奋斗者鼓掌喝彩，而今天，已经审和情感扛着生活的勇士，已经变成了笑话。”
他自比“高级妓女”，只有荣誉可以收买自己。
有一个流传很广的视频，2013年一个音乐节的夜晚，大雨滂沱，观众不多。
赵已然在台上悠然而悲怆的演唱了《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赵牧阳在一旁为他打伞。
下面的观众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泪水伴着雨花翻飞。他是那样逍遥，穷且益坚，一身落魄贵族气节。
这也是兄弟二人为数不多的，珍贵的合作影像。
赵已然去世之后，他的墓就立在宁夏银川的植物园，偶尔，你会看到慕名拜访的乐迷，人不多，情感至真。
碑上的照片，依旧是抱着吉他、仰着脸，放荡不羁的模样。
这让人们想起，尽管他的身体已经在这座墓穴安眠，但他的魂灵，仍然漂荡在那个感性的八十年代。
漂，漂在水上。
文中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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