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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聊一首曾被下架过的歌曲：《Prison Education》。
直译过来是监狱式教育，正式中文译名为“衡水式教育”。
点开播放键，就能听到乐队在前奏采样里整的狠活儿。
左声道进的是立志要“进城拱白菜”的衡水学霸张锡峰的演讲；
右声道出的是小胡子的战前动员激情演说。
尖锐感从歌名就有所指向，其中内容更是可想而知。
不过令人感到意外的是，
这种以笔为刃的风格是出自一支并不知名的年轻朋克乐队——Lifesaver。
Are we students or soldiers？
我们是学生还是士兵？
Your hair must be cut short！
必须把你的头发剪短！
We have no personality！
我们没有个性！
We just need grades！
我们只需要成绩！
I’m going to do everything you want！
我要对你们百依百从！
蹩脚且语法错误的英文，简单的riff。
并不成熟的编曲，有明显前人乐队的模仿痕迹。
不能称得上是首听感极佳的朋克音乐，但的确骂得挺脏、挺爽的。
一在小范围内得到听众的认可后，就遭举报被火速下架了。
颇有当年专门举报全班传阅阴三儿《老师你好》的小报告作风。
《Prison Education》虽然说的是衡水，但并非直接指向衡中。
主唱在评论中也下场澄清：这首歌写的不是衡中的学生，而是乐队自己的感受。
作为河北人，坦诚来说几乎大部分河北学校都会效仿衡水模式。
跑操要前胸贴后背、想洗澡就没时间吃饭、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
仿佛学习不是为了获取知识，知识只是划分精英与下层阶级的工具…
在这种环境下的人像卫生纸，像面粉做的大本钟。
一边摆，一边卷，喝口水都能化成浆糊。
但俗话说得好，思想不怕子弹，狠活不怕举办。
歌曲被强制下架后，Lifesaver乐队把它搬上了音乐节的舞台。
更加讽刺的是，在音乐节的大燥特燥反而引起了更多听众的共鸣。
这一刻我意识到，被下架也是这首歌真正意义的一部分。
被下架、遭封禁或许会让艺术创作更加完整。
上一次在歌里骂得这么脏的，还是性手枪。
1977年，性手枪乐队发布了与英国国歌同名的专辑《God Save The Queen》。
唱片封面就是女王的肖像，女王的嘴巴还被带有“Sex Pistols”字样的封条封着。
专辑封面
这张唱片一经推出，就在英国范围内屡次遭到封禁。
把在皇室统治下的人民比喻成垃圾桶里的烂花、人类机器里的剧毒。
如此大胆咒骂女王和政府的作风，在当时的英国乐坛还前无古人。
由于锋利的攻击与讽刺性，这首歌两次发行失败，还导致性手枪被唱片公司解雇过。
别针、刺猬头、破旧衣着是Sex Pistols的标志
而且，这一年也是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登基25周年。
在庆典期间，整个英国从上到下洋溢着喜悦与融洽的氛围。
仿佛暗淡无光的经济回暖了，不断上升的犯罪率、失业率也消失了；
街头脏兮兮的流浪汉和酒鬼、无所事事的下岗工人和流氓也可以视而不见。
面对粉饰太平的景象，性手枪的三个年轻人死不悔改。
在女王登基纪念日当天，他们跳上了一艘泰晤士河上的邮轮，拿起乐器就狂嚎：
“天佑女王，她不是人类，在英格兰的幻梦里没有未来….”
直到他们被警察逮捕。
朋克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是一种势如破竹的狂潮。
二战后的英国经济萧条、失业率高。
电影行业被好莱坞抢饭碗，音乐行业商业化、利益化严重；
摇滚乐步入了十分可悲的境地。
于是当这首讽刺版的“天佑吾王”出现时，英国青年低迷的情绪与贫瘠的精神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泄。
更让王室难堪的是，即便BBC和独立广播管理局拒绝播放的情况下；
这首歌也在音乐排行榜上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其实这首歌本来应该是第一名，退而其次只是因为权贵们的面子挂不住。
接着，歌词中著名的“这里没有未来（there’s no future）”，也几乎成了所有朋克们的精神涂料。
2012年伦敦奥运会开幕式上，最魔幻的桥段不是万人合唱《Hey Jude》，也不是憨豆先生个人秀；
而是这首当年被封禁的曲子，当着坐在尊位上的伊丽莎白女王的面全球播放。
伦敦奥运开场短片
和女王结下梁子的性手枪，三十五年后直接舞到了正主头上。
其他艺术可能只是自嗨，但朋克绝对是属于大众的文化。
朋克的核心是代替无法发声的人发出声音；
反叛日渐枯燥毫无激情、毫无意义的生活。
性手枪这首充满强烈革命意识的歌，在屡次封禁后仍受到全世界人们的追捧。
足以证明，一次次删除、下架只会引来更多、更大的反响。
在《Prison Education》的评论区中有一个很生动的比喻。
“主唱咆哮式的唱法像极了誓师大会上的干呕男孩。”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三个月，最近不少高中都在搞誓师大会。
一名领誓的男同学一边高喊着誓言口号；
一边因为情绪激动、声嘶力竭的嘶吼而干呕。
事后喜提外号：干呕哥。
一句“高三全体将士听令”，学生自我洗脑成了苦行军。
紧张、焦虑、不敢松懈。
在衡水模式遍地开花的当下，这似乎成了学生们的精神鸦片。
被引导、被洗脑的陷入自我崇高、自我感动的状态下。
干呕男孩看起来像是学校所宣扬价值观忠实的信徒；
有人说这是底层形式主义，也有人觉得他很可悲。
但你很难说他在誓师大会上的情绪是虚假的、是错误的；
而且他绝不是个例。
在“高考工厂”里，人一生的命运被简化为一场考试的成绩；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多考一分，就能干掉千人。
但是干掉千人之后呢？
精神鸦片褪去后，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情感被压抑、喜恶被磨灭。
卷面分数、排行榜名次才是评判好坏的标准。
衡水模式的确存在它的受众。
但你无法否认每一个从衡水模式下走出来的人，即便是受益者，也绝不会希望自己或自己的下一代再返回那样的生活。
以身入局，是为了永久的逃离。
往往艺术总是会诞生在最卑贱、最压抑的土壤中。
衡中学子在高压的环境下，创造出了灿烂的“厕所文化”。
走进衡中的每间厕所，几乎都能看到学生们的忙里偷闲。
有用文言文创作关于厕所文化的重要文献：《厕所文化论》。
《厕所文化论》｜图源bilibili@不万能的花椰菜
有爱因斯坦借教科书人物身体秽土转生的拼贴画；
只为给学生们留下：“物理其实不简单”的警世箴言。
有贴了满墙的手绘二次元老婆，随时准备揭下来跟老师打游击。
厕所墙上的二次元手绘｜图源水印
还有关于自由和生命的赞歌，颇有哲理的对话。
重重铁幕被揭开，文明的一角被学生们重现；
十几岁的少年在荒漠中叫嚣着我要开花，我要发芽！
再说远一些。
上世纪50年代苏联将非本国以及未经审核的西洋音乐视为禁品。
人们为了听摇滚乐，偷偷把音乐刻在从医院垃圾中找出的废弃X光盘上。
苏联骨碟｜图源新浪微博@呼大鸭
只要用剪刀处理掉周围，再用烟头在中间烫出洞就可以在任何唱机中播放。
这种自制的X光唱片，被成为“骨碟”。
在《勇敢的心》里，华莱士带领苏格兰人民为自由而战；
他在监狱中对王妃说：“Many man dies,not every man really lives.”
每个人都会死，但并非所有人都真正活过。
文化的封禁不妨碍人们对自由的意志。
于种种规训中破土而出的厕所文化。
于被禁止的夜晚播放低廉又粗糙的骨碟唱片。
于举报下架的革命浪潮中揭竿而起的朋克摇滚。
是无奈之举，也是这一小撮人在坚守浪漫、发扬自由。
Why so serious？
生活已经够他妈的累了。
别那么严肃，大家朋克点。
参考资料：
1.高三八班干呕男孩：喜剧的内核是悲剧｜章北海official
2.文中未标注图片与视频资料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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