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舞台的摇滚青年,在体制内考编上岸

有话直说 走下舞台的摇滚青年,在体制内考编上岸

新的斗争开始了
走下舞台的摇滚青年,在体制内考编上岸

本文约3002字,预计阅读时间8分钟

音乐节扎堆的这两年,眼见演出已不再小众自嗨。

这年头,谁都听音乐、看演出。

但并非谁都写得出正经repo(不是网易云热评朋友圈段子那种)。

上下五千年构思一番,还不如一句牛逼痛快。

不过几天前,偶然刷到一段惘闻乐队的演出repo,我眼睛都看直了:

第一反应:惘闻确实好,但还能这样夸?

走下舞台的摇滚青年,在体制内考编上岸

短短一条微博,文笔恣肆得不可理喻。

尤其那句“春天与海缓缓落了下来”,让人瞬间闪回《水之湄》结尾心跳般的鼓点。

有种从前的语文课文才会有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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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看到惘闻亲自认证:没白一起喝酒。

作为一支后摇乐队,惘闻音乐的解读空间有充分的弹性,才能有作者的天马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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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不由得纳闷:这位乐评写得跟兰亭集序一样的大神,到底何许人也?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作者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作家: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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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觉得这个名字陌生,想必大家至少听说过《冬泳》。

或者双雪涛、郑执,其中任意一者。

双雪涛、郑执、班宇,就是国内当代文学知名的“东北文学三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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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 微博@单读

影视化的《平原上的摩西》和《生吞》,都跟不少观众见过面了。

但这倒不是最有意思的。

不得不提的是,“三杰”之一的班宇,曾任去年现象级剧目《漫长的季节》的文学顾问。

剧中,王阳朗诵过一首宿命般的小诗:

打个响指吧,他说

我们打个共鸣的响指

遥远的事物将被震碎

面前的人们此时尚不知情

诗的名字就叫《漫长的》,正是班宇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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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爽火了,秦昊火了,诗也火了,他却像是藏在后面。

但没多久,班宇的名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武汉文联的录取名单上。

这次,他跟着#青年作家考编#的词条火上了热搜,算是被“诏安”了。

能理解,人生不一定是轨道,但宇宙尽头一定是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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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的文学青年生怕饭都吃不饱,被谁喊一声“文青”能跟谁急。

毕竟朴树在街头拦住袁泉问对方“有什么理想”的情节,只能属于从前慢的千禧年。

于是,写下“他流浪、漫游、休息”的班宇食言了,卷得比谁都狠。

而面对有高度的编制门槛,网友更是犀利道“令狐冲考上了华山派出所”。

那么,安稳的生活、普遍的便秘、温水煮青蛙一样被废功,到底哪个会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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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但若以为班宇的故事是诏安式的,那就完全错了。

这个出生于经济巨变年代的东北青年,在升学期间赶上了红磡时代,迷上了音像店和摇滚乐。

就读IT专业,却选择成为编辑,少年时期埋下的摇滚种子也开始发芽。

没拿起吉他的班宇,抓紧了手中的笔。

业余时间,他开始为《我爱摇滚乐》《通俗歌曲》等音乐杂志写乐评。

厚积而薄发,《冬泳》《逍遥游》让他一鸣惊人。

就好像一个王小波倒下了,另一个王小波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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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 豆瓣

班宇曾在访谈中坦诚道:自己对钱没有执念,但确实是个很“卷”的文艺青年。

比起一般的滚青,他就读高薪的专业,有卓越的文字才能,还在多年后搭上了体制内的顺风车……

太安全、太稳妥了,总让人觉得“不太摇滚”。

就像有些网友并不喜欢他那段惘闻演出的repo。

太漂亮了,与其说是乐评,不如说是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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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注意到了班宇这样的“边缘人”,就不难发现:

“体制内滚青”在国内并非个例,反而是种普遍现象。

他们在团队中,或是擅长制作,或是精通乐器,再不济也文采斐然;

但往往高知、有声望、“被诏安”,好像远离了大众所面临的普遍困境。

我们最熟悉的“体制内滚青”,莫过于万青贝斯手姬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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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 豆瓣

他是正经知识分子,任职河北地质大学教授、拿政府特别津贴,如此奋斗三十年。

记得知网还能找到他的硕士毕业论文,英美文学系,选题是“狄兰·托马斯诗中的非理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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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赓硕士论文封面 | 图源道客巴巴

众所周知,万青的歌词出自他手,单拎出来都是成熟的现代诗。

文学功底之深厚,几乎在业内无出其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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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

国内有支名为葬尸湖的金属乐队。

虽然做金属乐,但他们音乐有种抹不去的肃杀感,歌词更是难得的含蓄。

17年前签约国内第一个黑金厂牌的葬尸湖,就像金属乐里的窦唯,让舶来的音乐风格染上了独特的东方韵味。

但很多人并不是通过音乐认识他们,而是因另一个标签先入为主:

高学历乐队,全员博士。

其中,主唱刘峣还任山东大学的博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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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武汉有支地下乐队叫“消逝的河流”。

队长杜威被称为“摇滚入殓师”,因为1997年起,不务正业玩摇滚的他端起了殡仪馆的铁饭碗。

淡出了乐队,期间却没有停止创作。

无冕之王,消逝的河流

白天入殓,晚上大玩死亡金属,只能说这样的人生简直太他妈摇滚。

如果没有鲜活案例,你很难想象这两件事会集齐在同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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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滚入殓师杜威 | 图源凤凰网视频

出圈的大多玩起了音乐,但更多人还是选择了投身主流职业,“带着镣铐跳舞”。

音乐课普遍需要给语数英让渡的今天,北京有所重点高中居然开设了专门的摇滚课。

授课的老师老温,生于七十年代,长于国摇从萌芽到繁荣的黄金年代,曾是历史老师。

如果没有阴差阳错进入教师编,早年迷恋摇滚乐的他,也许会成为下一个年轻的rock’ n’ roll star。

老温著有自己的教材,还影响了一众音乐人,譬如健崔、譬如小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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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堂课开课前,他都会放那首唐·麦克莱恩的Vincent。

这是梵高的名字,每个理想主义者的精神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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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像姬赓、刘峣这样的“编内”佼佼者不多。

但芸芸众生里还有无数个不具名的杜威、老温,甚至无数想成为他们的人。

或是繁忙、或是平静、或是枯燥,他们还在各自的生活中挣扎着。

去年的乐夏舞台上,Nova Heart冯海宁曾锐评新裤子彭磊:“当明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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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微博@滚圈迷惑本人

但也许成为不了“明星” ,才让体制内滚青们不好受。

你说明明生活已是旁人羡慕不来的优渥,还搞什么摇滚乐?

摇滚的初衷不也是反体制的么?

但毋庸置疑,摇滚的情绪绝对源于普遍性的痛苦。

也许这些走下舞台、步入体制机器的青年,心里都住着一个痛苦之王。

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缝隙中,那些得不到的仍旧在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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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姆的《刀锋》中,拉里绝对是一个最标新立异的角色。

别人问起你以后想做什么,他说“晃膀子”。

女友伊莎贝尔不能理解,周边人更是劝她解除与拉里的婚约。

拉里周游世界、沉迷阅读、从事并不体面的体力工作,是别人眼里的游手好闲。

但站在他自己的角度,这样“晃膀子”可没那么容易。

做别人眼里“边缘”游走的人,就像行走在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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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制内和摇滚乐,何尝不是如此矛盾,如此危险?

于是一念之间,青年们朝自己眷恋的舞台看最后一眼,步入高高在上的庙堂,站在了真正的刀锋之上。

放弃了舞台上耀眼的可能性,却保证了生活水平、获得了一点点话语权。

走下舞台的摇滚青年,在体制内考编上岸

摇滚乐,也就这样成了心头的朱砂痣、白月光。

昔日的青年成了中年,却不妨碍他们为摇滚乐前赴后继、飞蛾扑火。

是的,什么也不能改变,但他们就像最先掀起彼岸风暴的蝴蝶。

与其说他们市侩精明,还不如说他们就是在以身入局。

当你目睹风暴,你就已经看到了他们。

人人都想成为艺术家,人人都说艺术是这片土地上最普遍的那种便秘。

却不约而同发现:经营生活已是一种艺术,也是当下最朴素的英雄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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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北京乐与路》 | 图源豆瓣

《让子弹飞》原著作者马识途曾说过一句:新的斗争开始了。

新的斗争开始了,弹吉他OK,晃膀子OK;高居庙堂OK,大隐于市也OK。

毕竟生活属于你自己。

先好好生活,别的都去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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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 豆瓣

参考资料:

1、《他在凌晨的殡仪馆里搞摇滚》| 摇滚客

2、《在北京的重点高中,教一门叫”摇滚“的课》| BIE别的

3、《刀锋》:“晃膀子”“混日子”才是最累人的 | 个人图书馆@一寸书

4、封面图来源 | 豆瓣电影《北京乐与路》剧照

5、头图来源 | 微博@惘闻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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