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在青藏高原的中部,有一块被探险者公认为“生命的禁区”地方。
这里是世界第三大,中国第一大的无人区,也是全国最后一块保留原始状态的自然地域。
它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可可西里。
在蒙语中意为“青色的山梁”,“美丽的少女”。
在这,藏羚羊原本是数目最多的古老种群,然而因为国际市场对藏羚羊毛皮的需求,藏羚羊惨遭盗猎者疯狂屠杀。
从数百万只,锐减到不足两万只,成为世界濒危物种。
来自北京的记者尕玉,来到可可西里调查藏羚羊猎杀状况。
他加入藏羚羊保护站巡山队员的团队,跟着他们进山行动。
这是他闻所未闻的另一个世界,也是我们这些人不曾了解的陌生土地。
在这,他亲眼目睹生与死的一瞬间,善与恶的模糊不清。
电影《可可西里》根据志愿巡山的队真实故事改编,是陆川的成名之作。
当时电影包揽中国各大电影节重量级奖项,拿奖拿到手软。
包括台湾金马奖最佳剧情片,香港金像奖最佳亚洲电影,中国电影金鸡奖和华表奖最佳故事片。
并且在东京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获得最佳影片的提名。
那年还算是新人的陆川也获得多项最佳导演的提名。
豆瓣评分8.8,在Top250中排名No.203,好于96%的剧情片。
可以说这部电影在国产片中是质量与名气并存的佳作。
在可可西里发生的故事,并没有它的名字听起来那么美好。
它让我们知道,在大漠荒原上,有这么一群默默无名的人曾用生命和信仰奏出来自高原的悲歌。
为了保护濒临灭绝的藏羚羊,一些来自各行各业的人自愿组成巡山队常年驻守在这。
这里自然环境恶劣,气候寒冷,常年大风暴雪,年平均气温在-4℃以下,由于空气稀薄,水的沸点只有80多度,不适合人类生存。
但哪怕条件再艰苦,甚至有生命危险,他们也无怨无悔。
尕玉初次见到巡山队队长日泰表明自己身份时,并不受待见。
日泰黑着脸,皱着眉,一脸凶相,当地的小孩一听他的名字吓得拔腿就跑。
他觉得这些记者就是来这里随便采访一下,完成任务后就回去,对他们没有什么帮助,起不到任何作用。
于是他冷漠地拒绝,准备转身就走。
尕玉立刻表明自己的来意。
当时日泰正在筹建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他就是为这件事而来。
日泰若有所思,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小伙子,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喊来队员招呼客人。
尕玉上楼后才发现,这里晾着一堆的藏羚羊皮。
他很不解打击盗猎者的巡山队怎么会藏着皮子,但他什么也没问。
晚上和日泰一伙人吃过晚饭后,熟睡的尕玉被叫醒。
巡山队员要在深夜赶路进山,这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需要带上满满几个卡车的生活物资,以及枪和子弹。
尕玉在车里默默地看着队员和家人一一拥抱辞别,每一声告别都极为郑重。
有的流下眼泪,有的一遍一遍说“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初来乍到,一时之间还不清楚为什么进山巡逻前的气氛会如此悲伤。
车队连夜赶路,到了藏羚羊产羔地的必经之路做短暂停留,为的就是抓住盗猎者,或者那些帮盗猎者偷运羊绒的人。
偷运的方法五花八门,常见的有在棉衣里搀着羊绒。
只要设卡,每路过一辆车就要严格检查,需要用刀划破司机的衣服去查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羊绒。
但是即使逮到帮盗猎者偷运羊绒的人,也只能放了。
他们只能没收羊绒,没有权利抓人。
说这句话时,日泰的语气和神情充满着无可奈何。
他何尝不想将这些人抓起来绳之以法,何况盗猎者身上还背着他们巡山队员的命。
放走人后,他们驱车来到队员阿旺的住处。
兄弟们许久未见,他们终于放松下来,载歌载舞,释放心中的苦楚和压抑。
连眉头从未舒展过的日泰也难得露出笑容。
尕玉从日泰那里得知,阿旺一个人在这里守了三年。
一个人,一个帐篷,生活物品要等队员们每次才能补给,苦到连收音机坏了都没有办法修好。
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孤身一人坚守着,需要怎样的毅力和信念。
临走前,他们站在一起合影留念。
又一次告别,阿旺一遍遍大声喊着“再见!保重!”,望着远去的车队久久不肯离去。
谁也没有想到,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集体整整齐齐拍照。
短暂相聚的美好过后,残酷的现实很快降临,这次进山对于全体巡山队员而言,似乎成为摁不下暂停键的死亡噩梦。
他们发现了一处藏羚羊的盗猎现场。
几百只藏羚羊被屠杀,剥皮,遍地骸骨,眼前一片血色,几只秃鹫在周围盘旋啃食着残骸。
所有人沉默了。
他们沉默地开始挖坑,拖着藏羚羊的尸骨,将现场清理干净。
更令人痛心的是,被屠杀的大多是即将进入繁殖期的母羊。
“混蛋。”日泰用藏语骂脏话,语气却依然平静,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冷峻。
他们每年都会埋葬一万多只藏羚羊的尸骨,对这种场面早已习惯,麻木。
处理好一切后,他们快马加鞭追赶还没有跑远的盗猎份子。
在追赶过程中,开车的队员被盗猎者枪手打了黑枪,一枪命中肩部,顿时血流不止。
这还算是幸运的,因为和大家一起行动最多也就受伤。
如果是一个人单独行动让盗猎者抓住,就是一个字:死。
盗猎者一看是日泰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爆头枪杀队员。
此前他们中一个叫强巴的兄弟就这么死在盗猎者手上。
在这里,人和藏羚羊的性命都一个样,说没就没。
积年累月攒下来的经验让他们能够根据车轮痕迹等细节,判断盗猎份子的逃跑方向。
他们一刻不敢懈怠,终于在一条湖边脱下裤子穿过水流,才抓到一群盗猎的小喽啰。
这些给盗猎者打下手的没有人站出来承认。
日泰他们逮到一个司机暴打一顿,对方才招出埋羊皮的地点。
日泰决定带着这帮盗猎者的喽啰,继续追这帮盗猎团伙的枪手和老板。
他追了好多年始终都没有抓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藏羚羊每年被同一伙人屠杀。
这次就快要抓到了,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和盗猎者斗到底。
他下的这个决心没有错,然而却害惨了自己的队员们。
先是因为玩命追赶凌晨逃跑的盗猎分子而导致队员达瓦肺水肿。
又因为粮食不够用,只能放走手上的这群盗猎罗喽们,让他们自生自灭。
他们让一个叫刘栋的队员送病人回镇上的医院,顺便带来接力的粮食和油再来汇合。
有队员迟疑了,试探性问他要不要一起折返回去。
前往追赶盗猎者的人数越来越少,队员们也越来越分散,意味着危险就越来越大。
日泰毫不犹豫地说继续前进,他一定要抓到这帮盗猎份子。
半路上有一辆车坏了,没有办法再修好,日泰让车上的三个人留下来等着。
每一次分别,他们再次认真互相道别,流着眼泪,仿佛预知到有可能会是彼此见的最后一面。
最后只剩下日泰,尕玉和其他两名队员继续前进。
他们需要徒步翻越雪山。
暴风雪中,其他两名队员已经走不动了,只有日泰和尕玉坚持着往前走。
日泰一心想抓住盗猎者。
自己的生命,同伴的生死,在他眼里都不再重要。
巡山队员们和盗猎者殊死搏斗多年,犯罪分子们安然无恙,可他们的结局却一个比一个惨烈。
日泰最终还是死了。
他不是死在可可西里恶劣的天气里,而是死在那群盗猎者的枪下。
他和尕玉被持枪的盗猎者们团团围住。
盗猎者头儿给过他活命的机会,好言好语用汽车和房子来收买。
他固执地拒绝,劝对方缴械投降。
其实这个时候如果答应对方的条件,还能活下来。
他心里一定清楚,对方那么多人,那么多枪,而他和尕玉两个人是没有半点胜算的。
但他还是咬紧牙关,冷静面对嚣张的盗猎者,并且狠狠给了对方一拳头。
两声枪响,日泰在地上抽搐几下,没了呼吸。
在可可西里的荒漠里,又一个生命刹那间消逝。
尕玉侥幸活下来,因为他不是日泰的人。
这次进山巡逻,日泰是最后一个死去的。
在他之前,他的兄弟们早就死的死,伤的伤。
送完肺水肿的兄弟去医院后,队员刘栋立即装满一车的物资进山支援,途中却陷入流沙之中。
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了一会, 没有发出一声喊叫,最后放弃了,他深知不会有人听见也不会有人救他。
然后就这样慢慢体会死亡的到来,一点点消失在无人的大漠里。
被流沙湮没前,他眼角流下一滴泪,是对这个世界的不舍,不甘,又对天命的无能为力。
而那三个因为车子坏了等着刘栋来接应的队员还不知道发生的一切,以为刘栋会因暴风雪天气找不到他们。
他们只好冒着风雪丢弃车子,走到公路,差点活不下来。
等耗尽大半条命走了出来,路过的车却没有一辆愿意停下来救他们。
在这可怕的无人区,生死一瞬,善恶难辨。
巡山队员会用以暴制暴的方式来换口供,因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也会用卖羊皮的方法捞取钱财,因为他们也要吃饭看病。
负责给盗猎者剥羊皮的老头子马占林很狡猾,能和日泰周转几个来回,但他也有自己的无奈。
他原本是个牧羊人,环境荒漠化让他的牲口无法生存,他没文化,不懂藏羚羊需要保护,为养家糊口他只能这么做。
但他主动让自己的儿子救了巡山队员,还会因日泰的死而难过。
他好心地告诉幸存的尕玉怎么活着出去。
这群拼死守护藏羚羊的男人们,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在这片被利益金钱践踏的土地上苦苦支撑。
他们没有编制,没有能够按时发的工资,他们的女朋友一听说在可可西里这个地方驻扎,全都跑了。
他们的脸上总是黝黑粗糙,身上总是脏兮兮到处是土。
但他们想维护家园的这片净土的心,是最干净的。
他们有着一腔热血去守卫自己的理想和信念。
但现实总是残忍,致命,鲜血淋漓。
人性可以贪婪,也可以悲悯,可以成为钱财的走狗,也可以执着自己的信仰。
故事以天葬的仪式开场,再以天葬的仪式结束。
肉体虽死,灵魂不灭。
他们是渺小,平凡却伟大的英雄,他们的心灵比可可西里这片自然保护区还美丽,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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