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听台湾独立音乐,那“女巫店”一定是绕不开的名字:
陈绮贞在这里献上她的首秀,陈珊妮在这里开创性地录制了第一张live专辑,张悬曾日复一日地在这里洗盘子。
而还是学生的吴青峰在这里结识了张悬,成了彼此生命中无与伦比的美丽。
彭郁晶一开始筹划女巫店时,觉得当时台湾太“男权”了,酒吧里唱的都是重金属摇滚,一到夜里女孩们就被烟酒和男生的黄色笑话逼回家。
她决定开一家女生能够玩很晚的店,“她们有任何想说的话,想表达的想法,都可以在这里表达出来。”
在演出风格上,彭郁晶拒绝了躁动的摇滚,决定要选择以女歌手为优先,演出,女巫店开始有了专属它的女权氛围。
昏黄的灯光、老旧的装潢、挂上胸罩的座椅、总放着很酷的音乐,店里的气氛二十多年来从未变过。
有人说,“女巫店有一种特有的温馨感觉,让我们这些很喜欢音乐的笨蛋们,有个安心和归属感的地方。”陈绮贞、张悬、吴青峰从这里出道,二十年来护佑了无数具有独立精神的灵魂。
现在回看那些传奇般的瞬间,发现也不过是最平凡的日常而已。
1
女巫店live票房最高纪录的保持者是陈绮贞,1996年她第一次在女巫店的表演,虽然前来聆听的观众人数不过三桌。
可在短短几年内,她参加木船民歌比赛获得第一,之后签约魔岩唱片,清新温和的曲风,给躁动的社会带去一丝安定,累积了各种死忠歌迷。
2000年重回女巫店的那场演出,成了陈绮贞个人人气史上的里程碑。
她身上的随性气质跟女巫店很搭,淡淡地掺在歌声里,混合着女巫店店内的莫名香气,像童话里的女巫,打开了她的神秘水晶球,总让人充满奇妙的想象。
有人评价陈绮贞的出现,让本就有独立音乐精神的女巫店,有了更吸引人的招牌,因为有她,更让人在越来越世俗的音乐世界里,重新找到恬淡和自由,感受到舒服和安心。
陈绮贞也说,对女巫店眷恋的不只是唱歌的当时,而是在演出前后的细节里。
“这些细节都灌溉着我敏感的神经,细致的激情如同盛大的演唱会后,继续绵延在很深的夜里。”
陈绮贞的独立敏感,就在这里开始发芽。
2
1997年,陈珊妮出了一张特别的现场实况专辑:《当坏人还没变坏的晚上,在女巫店》。
看名字就知道,这张专辑跟女巫店相关,陈珊妮用自己一贯的深刻,抨击了自己对于台湾男权社会的不满。
当时的台湾环境很乱,妇女运动参与者彭婉茹,在11月30日前往高雄市参会,晚间在搭乘计程车离开饭店后失踪,直到12月3日警方才在乡间发现她的遗体。
此案至今一直没有突破,成为悬案,女性的人身安全问题受到全台关注,陈珊妮在歌里发表她的控诉:
这是整个世纪最凄凉的青春最爱无关痛痒的忧伤情歌不做梦 不做梦 不做梦——《不做梦》 陈珊妮
为了录制这张专辑,女巫店对她仗义相挺,连续两个月,每周留下两个晚上让她演出,最后再将这十几小时的实况集结成专辑。
女巫店店长后来在马世芳的节目里回忆当年,她觉得很奇怪,明明乐器、硬件条件和制作环节那么差,怎么现在再听,依然觉得声音清澈。
这样的清澈,大概是彭郁晶“刻意”维护出来的,她对登台歌手的要求只有一个:感觉。
只要感觉对了,哪怕一辈子没上过台,你也有机会再这儿驻唱。
要是感觉不对,就算你是百万销量在手的巨星,她也会劝你去别的地方唱。
她拒绝过不少慕名而来、希望登台的明星,有些明星憧憬女巫店的光环,女巫店却不需要出这种风头。
3
张悬说,女巫店是一个什么人都可以在这找到自己的地方。
高中辍学后,久闻女巫店名声的张悬,抱着自己创作的歌曲跑来女巫店,她当时弹吉他都还是半吊子,但彭郁晶听完了她的清唱,还是“收留”了她。
张悬在女巫店一呆就是六年,从一开始的音控师,到后来的演出歌手,她努力在这里练习吉他,偶尔在厨房一边洗盘子一边听歌,倒也找到了不少乐子。
吴青峰大三的时候,第一次和馨仪去女巫店,专门去听张悬唱歌。
他听着张悬在台上唱歌,心里满是感动和惊叹,有人曾说他和张悬的歌词很像,如今见到了张悬,吴青峰形容她像是台上的月亮。
看完张悬演出后的几个礼拜,苏打绿“获得在女巫店表演的恩准”,是的,就连傲娇如吴青峰,在当时也觉得这是一件像在朝圣的事。
为了让大家了解他们,吴青峰在政大的图书馆里,把全开牛皮纸切成小张,将表演的歌词双面影印在上面,再切割黏合成歌词本。
第一次上女巫店表演,他紧张到把所有要唱的歌,按照顺序写在笔记本上,而且歌与歌之间留了很多空白,写的都是他可能会说的话。
如今的嘴炮小王子吴青峰,当年如此重视女巫店的演出,也是出于对女巫店的重视,台湾有太多独立歌手在女巫店演出,在女巫店找到属于自己的力量。
女巫店是全台湾最解放的地方,彭郁晶坚持用一个女生的方式去坚强,也尊重任何形式的独立创作精神。
女巫店从不张牙舞爪,但比所有地方都多元,包容性更大,就像每个独立音乐人的家。
4
那些淡如往常的瞬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成为历史,女巫店的每天演出,记下了台湾20年地下音乐的变迁史。
谁也没想到,女巫店是糊里糊涂地开起来的,当时彭郁晶刚从台大社会系毕业,在台北西华饭店的厨房里学做点心,但她一直想开家咖啡店。
有一天,朋友得知楼下的花店搬走了,想起她想开店的念头,就立马急电让她过来。
她找父亲借了钱,女巫店就这样开起来了。
二十多年来,坚持独立音乐的女巫店使它有专属的魅力。
一直在写独立音乐和女性独立,我想问,到底什么是“独立”?
回看在女巫店演出的这些人,陈绮贞有她的清新,陈珊妮有她的犀利,张悬有她的自我,吴青峰则有他的细腻。
每个人的个性都能在这找到舞台,每个人的表达都能在这找到出口。
“她让我觉得,女生唱自己写的歌,讲自己的想法是很重要的。”从女生可以玩很晚,到所有关于女性自我的探讨,都可以在女巫店发生。
华语文化圈里,大概除了女巫店,再也找不到一家具有女性独立的精神窗口,也少了女性表达的空间。
我们喜欢从这里走出的音乐人,音乐人们依赖这里提供的精神寄托。
彭郁晶说,当初那灵光乍现的念头,让女巫店成为许多人灵魂的家,成为一辈子最深刻的记忆。
陪伴女巫店成长的,是台湾的独立音乐和那些独立的创作精神。
在那些演出场上弹拨出的旋律,有一代人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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