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写下《沧海一声笑》、《男儿当自强》、《上海滩》、《我的中国心》等时代经典,是华语音乐的“贵人”,当之无愧的音乐大师;
他曾叫板李小龙、羞辱成龙、嘲讽刘德华、调戏林青霞、揩油张国荣,纵横香港影视圈30年,却无一人不服他;
他又是真真的“老流氓”,三句话不离黄色笑话,把“屎尿屁”的低俗笑话集结成册,在节目里抽烟喝酒开黄腔……
他就是香港著名的四大才子之一,和金庸齐名的黄霑。
有人说,如果黄霑早生个十来年,一定是当世受无数人敬仰的民国大师。
滚君无法苟同,因为那些民国大师他们追求的是极雅与端正,黄先生可不尽然,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俗”,哪怕是低俗。
但与“俗”共存的,还有他的书生才气。真名士自风流,自他离去,世间再无人敢自称“风流才子”。
3月16日乃黄霑先生诞辰77周年,借以此文怀念这个嬉笑怒骂60余载的真名士。
(一)
黄霑生在广州,8岁时随父母迁至香港。
父亲在煤仓掌管苦力,平日里习惯满嘴脏话,潜移默化地“带坏”了黄霑。于是他年纪轻轻就习得一身莽气,粗口连篇,骂人不带喘。
据称在港大中文系就学时,校内有个传统,新生间要比谁脏话说得多。自然,一口气能说50多个脏字的黄霑轻松获胜。
后来杨澜采访里跟他求证此事,只见他一脸狡黠,“50个字那是瞎编,但十几个字还是没问题的”。
年少的他,虽然身体瘦弱,但侠肝义胆却已经早早地长出了。
有一次,听说弟弟被人欺负了,他气不过,跑去跟对方约架。
然而结局是他被对方打了个遍体鳞伤,不到十分钟便败退下来,因为打他的那人叫做李小龙。
不过“不打不相识”,两人至此相识,后来成了莫逆之交,和李小龙打架也成了他常常挂在嘴边引以为豪的“光辉”历史。
不止和李小龙打架,纵横30余载,他把香港影视圈“得罪”了个遍。
有一次在家酒吧,喝得烂醉的黄霑遇到了成龙七小福一行,此时神智已经不清的他,竟公然把生殖器掏出来对着成龙。
此番行为可把成龙气了个半死,他挥起拳头正欲打过去,被洪金宝等人拦下,黄霑这才免了一顿胖揍。
好玩的是,这事第二天上了头条,对前夜发生之事已经全无印象的他,竟拿着报纸要去告他们诋毁。
当然,最后黄老还是拉下脸来,主动找到成龙谢罪,并为他写了后来《警察故事》的主题曲《我有我路向》。
比起这两位大咖,骂了三年刘德华已经算不得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了。
90年代,红透半边天的天王巨星刘德华开始尝试自己写歌,但从第一篇开始,就遭到了黄霑的大骂,这一骂就是三年:
“没有见过写歌写得这么笨的人,如果不是他自己唱,根本没人听!”
刘德华被气得够呛,后来两人相遇,刘天王主动上前求他,“不要那么用力骂我”。黄老倒也一脸慈和,“语重心长”地告诉他:
“不要放弃,人是会进步的,我骂你三年,你现在的作品,我能听懂啦”。
徐克则是黄老的“死对头”,两人吵了一辈子,但也相互成就了对方。
当初徐克找到黄老,希望他能为《笑傲江湖》写首主题曲,黄老欣然答应。
但前后写了六稿,均因徐克不满意而被退回,这让黄老大为恼火。
索性他把中乐里的宫商角徵羽倒过来谱了一曲,随后寄给了徐克,为发了心中怨气,他在乐谱上画了一枚坚挺的男性生殖器,并写下“爱要不要”的狂言傲语。
相信很多人都知道了,这首歌就是《沧海一声笑》。
徐克和黄霑
黄霑自己也讲,“我和徐克不是吵就是打,施南生(徐克夫人)差点就成寡妇了”。
不过他心里清楚地很,“吵归吵,但不得不说,最好的作品都是他逼出来得”。
的确,两人合作期间,诞生了《沧海一声笑》、《倩女幽魂》、《人间道》、《莫呼洛迦》等传世经典,把古书里的豪气与浪漫抒发的淋漓尽致。
当初《沧海一声笑》火了,很多人找黄霑要版权,但他只认罗大佑。在罗大佑的提一下,他们扯上徐克,三人在大醉酩酊之后,合唱了一版。
唱完,徐克晃着身子说道,“唱错了唱错了,重来一遍”。
但黄霑大手一挥,“不录了,这版最好。笑傲江湖,就该这个样子”。
任何时候听,都有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直言快语的黄霑,晚年时还在媒体上痛斥香港乐坛,他说:
“现在都是‘看’歌而不是‘听’歌。有些歌星,一唱就哮喘,要断气的样子,这种‘口喘歌王’都能出唱片?不会唱就去当明星当模特嘛,为什么非要唱歌?”
甚至他给自己刻了一方印,上书“不信人间尽耳聋”。
此般真性情让人们相信,就算天王老子、神仙皇帝到了他面前,也得惶让三分。
(二)
嬉笑怒骂之外,“好色”是老头子另一个标签。
当初他写过一本书,内容满是低俗的黄色笑话,内容不雅,他便取名《不文集》。
书前前后后印了60多版,也招致来不少非议。但他却不以为然,他说:
“没人愿意拿自己招牌写这种书,但是我敢,说实话,有些人做的事,恐怕比书上所写的事要龌龊百倍,但他们倒整天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中国人在性方面就是这么虚伪。”
在香港他和金庸齐名,但他深知自己写武侠比不过对方,索性写了5本色情小说。
他还拍过几部低级趣味的电影,影片全程穿插着他略带嘶哑、不怀好意的奸笑,让无数人对这个猥琐的小老头产生极大的兴趣。
黄霑喜欢周星驰,总爱到他剧组里蹭角色。
有一次,两人撞面,星爷告诉他,“你要好好写小说啊,我妈特别喜欢你的作品”。
听闻此话,他实在羞得面红耳赤,从此不再书写色情读物。
黄霑饰演《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华太师
黄霑和倪匡、蔡澜三人常常搭伴去夜总会,黄霑给女人们讲笑话,时常逗得她们哈哈大笑。
但一付账,10000多港币就没了。蔡澜实在郁闷,这简直是花钱逗别人笑嘛。
黄霑灵机一动说,不如我们三人做一档节目,请些大明星来,又可以喝酒,又可以看美女,还把钱赚了,何乐不为?
这档节目就叫《今夜不设防》,访谈内容尺度之大,至今无人能超越。
节目曾邀请张国荣、林青霞、周润发等大牌明星,黄霑毫不避讳地提问有关性的问题,嘉宾们也直言不讳,风气开放实为罕见。
有一次他们请到林青霞,三人上来啥话都不说,紧盯着对方耳朵很久,这让林青霞极为费解,忙问何故。
只见黄霑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狡黠笑脸,脱口而出“女人下面什么样,耳朵就什么样”,羞得林青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国荣在《今夜不设防》中曝初夜趣事
黄霑好色,连男艺人的豆腐也吃得津津有味。
他好张国荣,一见面就要亲亲。
张国荣倒也不躲不避,他说,“每次黄霑亲我,而我总想着他身边的林燕妮(黄霑的红粉佳人),就没提防着”。
黄霑好色又不避人,坦坦荡荡,直言不讳,长此以往,反而传为风流浪子的佳话。
所以在成龙被曝出“小龙女事件”时,他怒骂,“留情不留种叫风流,留种不留情是下流,我说的!”
(三)
一个不正经的“老流氓”,凭什么就成为香港影视圈人人敬重的老前辈,归根还是他那令人艳羡的才华。
他与金庸、倪匡、蔡澜并称香港四大才子,半生风头无两。
左起:倪匡、金庸、黄霑、蔡澜
最为人称道则是他的音乐作品,一生创作两千多首歌,长袖善舞,妙笔生花。
曾有人这样评价他的音乐作品,像《沧海一声笑》、《男儿当自强》此等作品,写出一首便可扬名立万了,但黄霑就独占了二三十首。
说起来这黄老真是持才自傲,他曾回应道,“我一生写了两千余首歌曲,传世得也就二十来首,可见没那么厉害啦”。
可真不是一般的“谦虚”啊。
谭咏麟、黄霑、李克勤
他笔下的,有《沧海一声笑》、《我的中国心》、《男儿当自强》、《倩女幽魂》、《道》、《谁是大英雄》、《世间始终你好》、《当年情》、《长路漫漫伴你闯》等数不胜数的传世经典。
可以说,他独自撑起了整个香港乐坛,前无古人后也无来者,地位之高无可撼动。
黄霑经典歌曲
其实在跨入乐坛之前,黄霑从事的广告业。
轩尼诗人头马那句经典的“人头马一开,好运自然来”就出自其手。
当初刚从港大毕业,他第一份职业是教师,还教的《圣经》。真不敢想象,要是这老头子一辈子当教师,怕是得带坏多少学生。
进入广告业的他并不安分,写散文、做编剧、演话剧啥都张罗,填词配乐不过是他的玩儿票而已。
谁能想到,这一玩就玩出了一位大师出来。
他的作品充满了中国气质,论词,哲学侠义并而存之;论曲,曲韵流长意境高远,直教人无法自拔。
27岁,他写出了人生第一首歌《忘记他》,由邓丽君演唱并收录于其粤语专辑。
暮年之时,他还洋洋洒洒写下数万字博士论文,题为《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研究》,痛批香港流行音乐的衰败,全香港无一人敢审!
除此之外,黄霑还是百变的鬼马演员,虽说尽是些并不起眼的配角,但他演得有模有样,乐在其中。
他参演的电影近百部,包括《逃学威龙2》、《唐伯虎点秋香》等,甚至还有一部反映香港情色文化的伪纪录片《大咸湿》。
电影里,他造型夸张,行为怪异,其中拍摄《少年黄飞鸿》时,他还不忘自黑一把。
(四)
黄霑常说自己“好色无胆,好酒无量,好财无能”,潇洒而又悲零。人们记得他不羁与豪情,却容易忽略他的悲凉与寂寞。
曾谈及自己的作品,他说,“我写小调可以,大调不行,读大学时看了太多古文人的东西,哪怕是豪放得跟苏轼、李白一样,那种悲凉感其实都渗透到了骨子里。”
暮年之时,香港乐坛式落,张国荣、梅艳芳、罗文等离世,林子祥、许冠杰、谭咏麟等隐退,连个找他写歌的人都没了。
憋在屋子里。一腔悲愤无处倾吐,只得一遍遍书写晏几道的“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
旧时欢
光景凉薄,做身体检查时,黄霑又被发现肺部有肿瘤,必须得接受化疗。
连续的化疗让他头发几乎掉光,他干脆剃成光头,还邀请麦嘉、罗家英做了一档新节目:三哥光头佬!
2003年,他写下《情常在》,这次他难得与林夕合作,也是他最后一首曲作。
2004年,他为张敬轩填词《Blessing》,完成之后,他自觉不满意还特地打电话说明,只是,再也没法作出修改了。
2004年11月24日,黄霑肝癌病情恶化于香港去世,一代乐坛巨擘就此离去。
同年,香港影视黄金时代正式画上句号。
黄霑的追悼会在香港举行,那天,现场涌进20000余人。
追悼会上,背景音乐响起他自己的那首《楚留香》: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
嬉笑怒骂随烟去,诗词歌赋纵人间。
他就像一位游荡于江湖的浪子,大口喝酒,倾心美色,嬉笑怒骂后拂袖离去,只留给世人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遗像中的黄霑也在开怀大笑
后来,蔡澜在微博晒出一张黄霑的欠条,说道:“黃霑喜欢半夜三更敲人家的门,
又有借浴室沖涼之癖。今天整理杂物,翻也此類欠据数张。一笑。”
寥寥数语,那个总是挂着一脸坏笑的“老流氓”仿佛又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但镇静之后又是海水一般的凄凉感,因为我们都清楚,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下一个黄霑了。
毫不客气地说,而今纵有方文山、林夕、黄伟文等后起之秀,但歌里的世界不可避免地变小了,一片森林剩下一支木,一片海洋剩下一条波。
我们怀念黄霑,怀念一位才子、一个“流氓”。
更怀念的是一位风流名士,一位豪气冲天、放荡不羁的侠客,还有那个快意恩仇、侠肝义胆的江湖,那个人们充满精神、充满向往、充满斗志的时代。
黄老没了,那个时代也终结了。
江湖高远,竹杖芒鞋,黄大侠一路走好!
本文配图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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