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独立音乐人,Elliott Smith不可不提。
他的音乐充满着哀诉和不着边际的幻想。或者,不如说是充满了对温情的炙热渴望。
柏拉图曾说:“爱是一位如此具有神性的诗人,能在他人的心灵中点燃诗的火焰。”
好的音乐人都是诗人,Elliott也是。
他将短暂生命中的苦难与幻想艰难释放,写成了诗歌。
苦难
1969年,Elliott出生在美国内布拉斯加州,原名Steven Paul Smith。6岁时父母离婚,他开始和母亲以及继父生活在德克萨斯。
继父在他童年时曾对他性侵施虐,他的歌《Some Song》中也曾记录:“How they beat you up week after week, and when you grow up you’re going to be a freak.”(他们常常打你,你长大就会变成一个疯子)
他的上臂纹着德克萨斯地图,但他却说:“我纹着这纹身并非因为我喜欢那地方,事实上正相反。我尝试过无数次想要忘记,但是我忘不掉,我不喜欢它在我的脑海里。”
童年的苦难必将或多或少影响整个生命。女友Jennifer Chiba曾说:“他长期服用镇定剂,因为童年的痛苦回忆时常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高中时期他搬去俄勒冈州投奔生父,那位血脉至亲的陌生人。
Elliott不懂如何与这样一位至亲至疏的人相处,手足无措。
别人习以为常的家庭温暖,却跟他有着深深的隔阂,他像个局外人,除了自己,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他终究不是局外人,不仅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息息相关,他细腻和敏感的特质,还能够真切感知他人的悲喜。
这是艺术家特有的天赋,但对于任何人而言,这都是难以负荷的重担。
释放
音乐成了痛苦的出口。
大学读哲学专业的Elliott,文字富洞察力和穿透力,既有孩童式的天真,又有摇滚乐者的叛逆和直接。
Elliott热爱摇滚乐,热爱Bob Dylan和the Beatles,他也曾在22岁时组建过自己的乐队Heatmiser,和那个年代很多热爱摇滚乐的年轻人一样,除了音乐以外,酒精、毒品以及放肆的性爱,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或许安静的音乐更适合Elliott,当他作为独立音乐人发布了专辑《Roman Candle》,他开始被人记得,他的音乐逐渐受到追捧,势头完全盖过Heatmiser。
其实,如果Elliott的歌词用重金属表达,也是契合的,字里行间的纯粹、欢愉、痛苦、堕落,以及爱情,都和90年代的金属如出一辙。
有趣的是,他的声音稍显怯懦,喃喃自语,气息短促,曾被称为 “whispery, spiderweb-thin delivery”(蜘蛛网一样轻细的呢喃)。
配合平静阴郁的编曲,他的音乐多了一丝试探、缺失,和压抑。
亟待喷发的泥浆被堵住出口,这种压制的释放感,让Elliott Smith独一无二。
正如他的人生,他的偏执和神经质,放大了孤独和痛苦,抑制了宣泄,只能在自己的世界中拼命挣扎。
他在黑暗的地下,灵魂发疯一般地跳跃,寻找着通向温暖的那一丝微光。对他来说,音乐就是他在找寻的微弱的光。
Elliott出过5张专辑,Roman Candle,Elliott Smith,Either/Or,XO,以及Figure 8,名称晦涩。
不仅是专辑名,他的每一首歌都是自己的专属语言,去表达难以名状的感受,和他眼中的世界。如乔治·布拉克所言:“在艺术中只有一样事物重要,就是不能解释的东西。”
他曾在Twilight中寻找温情:
Go off to sleep in the sunshine,
I don’t want to see
the day when it’s dying.
我要在阳光中睡去,
我不愿看到一天这样消逝。
也曾在Angel in the Snow中讲述痛苦:
Don’t you know that I love you?
Sometimes I feel like
only a cold still life
That fell down here to lay
beside you.
你知道我爱你吗?
有时我我觉得生命如此冰冷
就这样倒下,躺在你的身边。
在Between the Bars中自我救赎,虽然更像自我麻痹。这首歌也曾因为被麦当娜翻唱而名声大噪:
Drink up with me now,
And forget all about the pressure of days,
Do what I say and I’ll make you okay.
And Drive them away,
The images stuck in your head.
喝一杯吧,
然后忘了所有的负担,
相信我,心情会舒畅很多,
还有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
让他们都烟消云散吧。
他获得的最大荣光,是他为电影《心灵捕手》所写的Miss Misery,被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提名,同时被提名的还有赫赫有名的《My Heart Will Go On》。
Elliott穿着白色西装在奥斯卡的舞台上,自顾自地低吟着:“Do you miss me, Miss Misery?”,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了解这样一位其貌不扬的音乐人。
后来的一次访问中,提到奥斯卡的演出,Elliott说:
“那次经历的确有些超现实。但奥斯卡很奇怪,表演被剪得不到两分钟,很多人也并不是为了听我的音乐而来的,我不喜欢那个世界。不过去月球走一圈还是蛮有趣的。”
毁灭
这个狂热又乏味的时代,身边越热闹,心里越贫瘠。
一个习惯了和自己对话的音乐人,在被更多人认识之后,更加无所适从。
这是极其矛盾的,艺术家需要名气,需要自己的作品被认知、被喜爱。但太多杂音随之而来,收到更多的却是侵扰、困惑、和不得不面对的虚情假意。
艺术家所追寻的纯粹、平静和真实,一点点被侵蚀。
原本就没有停止过挣扎的Elliott,陷入对世界深深的鄙夷之中,几近崩溃。
最后一张专辑 Figure 8 中,收录了一首名叫《Everything Means Nothing to Me》,已经显露出他在虚幻中放弃救赎的意味。
Someone found the future
as a statue in a fountain at attention
in a bowl of water
wishes with a blue songbird
on his shoulder
who keeps singing over everything,
Everything means nothing to me.
有人明白未来来就像是
水中回望的雕塑,
期盼着一只歌唱的青鸟
在肩头栖息,
为万物不停歇地歌唱,
但一切的一切
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2003年秋,他的尸体在加州的寓所被发现,胸口插着一把刀。留下一张字条:”I’m so sorry—love, Elliott. God forgive me.”
敏感或经历苦难的艺术家未必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但有人懂得妥协,懂得随遇而安,而有人不会
《安妮·霍尔》中有一句大名鼎鼎的台词:“不要吐槽自慰,这是和我爱的人性交。”
自己和自己,可能根本就是两个人,或更多,他们是最亲密的,也最陌生的。
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在了解自己、跟自己制造矛盾,再一次一次和解,或者结怨。
Elliott至死也未能接受另一个自己,一意孤行,直到终极。
自杀者未必不热爱生活,也可能爱得太多。
像顾城,像海子,每一首诗都是一个美丽的世界。因为执拗地期盼着完美,才会对世间的鄙俗失望透顶。
Elliott同名专辑中有一首歌,叫做《Rose Parade》。
描述了一个欢腾的游行,有玫瑰,糖果,兔女郎,以及雀跃的狗。
Elliott像孩子一样吟唱着,歌颂着心中那座花园。
“Won’t you follow me down to the rose parade?”
你就知道,他心中那个世界,充满了温暖。
作者微博:Split大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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