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的一个夜晚,如日中天的摇滚歌手郑钧,遇到了意气风发的恒基伟业副总裁孙陶然。那天俩人共同的朋友,太合传媒投资董事长钱实穆过生日。喝酒到耳热尽兴处,同在现场的高晓松提议大伙冒雨开车去十三陵水库。
凌晨两三点,雨势过猛,郑钧的车滑进路边沟里,孙陶然掉头回来拖车,清华[微博]理工男高晓松把挂拖车的挂钩,误搭在了底盘错误的位置上,一拖之下,方向盘基本失灵。一群年轻人开着破车吼着歌到了十三陵。郑钧还没来得及摸到水库,看到高晓松一头一身的血从雨中走回来。原来暴雨后水库水位大涨,高晓松一个猛子扎下去,头撞到了水库的台阶上。
现在,郑钧就坐在我们对面,但他没有因为眼前的摄像机而扮演明星。相反,身穿黑色T恤和仔裤的他,整个人很放松,助理说,“这身造型都能来拉卡拉上班了。”
访谈在拉卡拉创始人孙陶然的办公室进行,拉卡拉旗下的拉卡拉金服集团刚刚获得15亿元融资,市场估值超过100亿元。这两个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人,近期因为郑钧筹划6年的音乐众筹软件合音量而站在一起。孙陶然是该项目最早的天使投资人,拉卡拉是合音量唯一的金融合作方。
虽然他们身处不同的圈子,但是彼此认同。郑钧评价孙陶然,有情怀,不是野路子。孙则说,“不管是搞音乐还是做人,郑钧都非常出色。”
明星参与互联网投资早已不是新鲜事,胡海泉、StarVC等都已亮出成绩单,但是像郑钧这样挽起袖子创业的却不多。谈起互联网他难掩热情,“现在任何行业都逃不过互联网,音乐行业以前给人不食烟火的感觉,但是跟互联网、拉卡拉金融的结合,可能就是未来的方向。”
几年前,郑钧搞动漫公司,因为各种原因孙陶然没有参与。因此在飞机上知道合音量的点子后,他毫不犹豫地出手。孙陶然还直言,这次投资并不是抱着商业回报的心态。“如果花一笔钱就可以成为郑老师的合作伙伴,这是一件好事。万一郑老师没有做好,他以后见我总是不好意思;万一做好,我以后就天天夸他。”
这场跨界对话由俩人的商业合作缘起,涉及生命、生意和生活,还有宗教与信仰。
人生是最好玩的游戏
CE:听说你们是在飞机上开始谈合音量这个项目的?
郑钧:对,我们两家一起坐飞机出去旅行,飞机上的时间很漫长,就聊起来。他说,你在干吗?我说,想弄这个事,很棒。他说,我加里面行不行?我说,好。
孙陶然:当时从法国飞往瑞士,太阳正在升起,一片明媚的阳光,我们俩面对面坐着,郑老师在那儿盘着腿讲。我一听,这个想法好。
郑钧:他绝对是一个有情怀的人。我认识很多做生意的人,包括做的特别大的那种。有的人你跟他坐在一起,就觉得他绝对是一个有智慧的人。我们俩有一点相似,能成为我好朋友的都是有情怀的人。
CE:你们经历过中年危机吗?
孙陶然:我没有这种感觉,相反我有一种类似四十不惑或者中年收获的感觉。最近几年我觉得自己对世界、对人生的领悟到了一个小高度,并不是一种瓶颈。另外,也是对问题看法的角度变了,可能年轻的时候一味想的就是角力、竞争,但是人到中年,你对这些东西会有更深的理解,我并不认为后来者的追赶是对我的一种威胁,反正我觉得活得挺happy的。
郑钧:我同意他说的。我补充一点,所谓危机不就是害怕失去吗?害怕失去已经得到的财富或者地位,害怕有人比你更强而夺走这些。其实人这一辈子中都是在危机中过去,一辈子都会面临这些问题。
这几年我反而完全没有这种危机感,我不怕失去,这是必须要面对的一个问题,谁都会失去,不能因为怕失去而活着。在这个基础上做事,判断会更容易准确。做事的动机会变得比较单纯,反而没有什么包袱。(笑)我们两个等着它(指中年危机)来。
CE:你们现在说的这种状态让我想起米沃什《礼物》里说的一句话:这个世界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他说这句话是看遍浮华之后的满足感,还是真正的无欲无求?我觉得是前者。你们完成了财富积累,跟那些正在路上的人,状态是不是应该不一样?
郑钧:其实我也问过很多人,为什么会成功?70%到80%的人觉得他们运气比较好,在正确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这是什么意思呢?人一辈子不是说你勤奋就能实现你想要的,其实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所以你得做一个特别好的人,没有朋友,没有天时地利的配合,很难做成一件事。这就是刚才说情怀的意思,很多时候你更放松一点,没有把钱看得特别重要,你发现钱挣得特别容易;相反越是斤斤计较,好像总是缺钱。
我一直觉得人生是所有游戏里最精彩的游戏,抱着这种态度去玩,它是很好玩的游戏。我从来没上过班,但是我确实睡过大街,我也在20多岁的时候少年得志,天天喝大酒,美女相伴,也这样造了十年,但是我觉得你放松一点的时候,内心一定会感受到不一样的东西。
孙陶然:我特别赞成郑老师的观点,钱不能是目的,人得追着一个更大的目标跑,大目标达到了,钱自然而然就会来了。拉卡拉所有与人合作的项目,都是首先考虑怎么把项目做好,让合作者更成功,只有这样结果才能更好,而不是想着得到多少。
CE:很多艺术家内心是看不起商人的,企业家又觉得搞艺术的过于清高,你们两位有没有藏着对彼此类似的看法?
郑钧:没有,首先我就不认为我是个艺术家。
孙陶然:郑老师不矫情,有些搞艺术的人确实矫情。
郑钧:任何的行业都有矫情的人。我觉得艺术家是个贬义词,没有任何意义,我做歌手其实完全也是半路出家。我的家庭是非常传统的,爷爷黄埔军校毕业,母亲家人是留学[微博]回来的,他们是瞧不起艺术家的。我爸爸上大学的时候西影厂曾经找他做演员,我爸爸挺帅的,很喜欢表演,《霓虹灯下的哨兵》他演政委。结果我爷爷一句话就拒绝了,“我们家不可以出戏子”。
但是我大学学的是英文,听摇滚乐,因为热爱所以我就去做乐队,那时候不可能有什么想法靠音乐挣钱,这是不可能的事,能出唱片都是一个神话,后来各种机缘巧合就当了歌手,才接触这个行业。到今天,其实我在这个圈子里面朋友都很少,来往的人不多。我不愿意当艺术家,没有意义。
最崩溃的时刻
CE:你所理解的互联网经济是什么?
郑钧:我个人理解,互联网在中国的概念是,有人举手,我这儿有便宜大家来占吧,大家都来了你就赢了,其实最大的便宜是被举手的人给占了。美国人的互联网思维不是这样,而是这儿有好东西,你们来买吧,有好产品他就成功了。
CE:音乐人创业最大的机会是什么?
孙陶然:最大的机会就是不创业。创业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要求综合素质,能不创业最好就别创业。就像当厨师跟开餐厅是两回事,虽然餐厅也是卖饭的,但是厨师只要炒好菜就行了。开餐厅不然,炒菜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这两个事情要求的素质不一样。郑老师比较难得的就是,他兼具这两方面的素质。
郑钧:我知道自己什么行,什么不行。战略的架构能力还是比较强,但是具体的执行我不行,跟人谈判打交道我不行,所以团队搭起来之后具体的事都是他们来干,我把关。我可以当将军,但是打不了仗。这个我有自知之明。
孙陶然:具体的事干得也挺好的。合音量的想法他跟聊了差不多五六分钟,我就决定加入,这是多强的销售能力呀。(笑)
郑钧:他确实是最早支持我的。我当时觉得是个好事,但是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给支持。原来我做动漫公司的投资人包括邓锋和徐小平,可是这件事我都没有跟他们提过,原因是我觉得这个概念太新,到底能不能做成、怎么样做成还需要考虑。直到跟拉卡拉的合作发布会结束,那天邓锋问我,为什么没有通知他。我说,之前不够成熟,没好意思通知你。他说,你这个做得不对,我们坐下来聊一聊。
其实在这件事上,陶然在推进这事的进程。我热爱的东西也太多了,去西藏转山、打坐、打高尔夫球、看书、看碟等,总觉得时间不够分配。我是个喜欢享受生活的人,我也不爱上班。还有我们另外一个天使万网的张向宁也是老打电话催我进展。他们对我的鼓励和支持,我非常感谢。
CE:经历过最崩溃的事儿是什么?
郑钧:《摇滚藏獒》一共花了5500万美金,大部分都是我找来的钱,我自己也放进去很多钱。5500万美金做一部动画电影,在中国历史上是没有的。而且是由好莱坞的大团队来制作,导演是《玩具总动员》的导演,我们在美国有分公司。其实有一阵我真的觉得,可能已经到尽头了。
动画片做到2/3的时候,资金就出现问题。原来一个机构说好要投的钱,都审计完了,临近签约突然告诉我说,投不了,条件有变化。这一点让我特别崩溃。因为你很被动,你已经把其它的机会都推掉,别人拿住你了。
当时那个经历也是非常戏剧性的。我还算比较聪明,给另外一个很大的公司老总打电话,把事情如实交代,我说,“我不懂这个情况,你能帮我看一下合约吗?帮我指导一下。”都是非常聪明的人,他一听就说,能不能先别签,你让我看一下这个片子,如果很好的话我们也投。我说,我要去西藏,一会儿就去机场。他说,你把电话交给我,我让同事去联系。我从西藏转完之后回来大概半个月了,在外地演出。他给我打电话说,你能不能飞到北京一趟?要签约。他们看完片子当时就决定投,三天内准备好合约。
生活和生命
CE:你们现在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孙陶然:从某种角度来讲,人生有点像修行,分为不同的阶段。第一个阶段,你需要去念书;第二个阶段你要做自己的事;第三个阶段当你的事做成了之后,其实会多做一些关于社会责任的事。一个完整的人生应该不断地往更高阶段去修行,当你应该修行第三阶梯的时候却还在第一阶梯、第二阶梯待着的话,我觉得是悲剧。
郑钧:我非常同意。去年生日的时候,我许愿希望做个对社会有益处的人,而不再是为我自己而活着。他刚刚说人生的几个阶段,从去年生日许愿,我觉得人生第三个阶段要开始,我希望我的人生能够对别人有益,做点贡献,直到我死。
CE:近两年明星有两个趋势,一个是跟互联网投资沾边的特别多;另外是追寻信仰。恰好这两个特征都与你有关,这是为什么?
郑钧:因为人活着有两部分,生活和生命,有的人一辈子都在生活里边折腾,生命永远没有进步;有的人可以从生活过渡到追求生命的境界。说到底,最后有钱人也好,没钱的人也好,都想让自己活得更快乐、自在。明星也是人,也有一样的追求。有智慧的人就会追求。
孙陶然:前两天我在飞机上正好碰到一个多年前认识的明星,没聊几句,他就用了一个词,庶民,他说,这个节目都是明星,不是庶民参与的。我一想,原来我们是庶民,你们是明星。(笑)社会上的职业只是你的一个角色,人生修行其实是你精神、心理层面领悟的过程,以哪个职业去进行你的生活,这只是一种职业选择。
郑钧:我现在真的越来越觉得做一个企业是很累的一件事,要付出很多的心力。我现在尽量集中做几件事,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我这一辈子做企业,估计合音量就是最后一个。
CE:前段时间有一个比较大的公共事件,窦唯坐地铁被拍到一张照片,引起舆论热议。你们怎么看?
郑钧:我很喜欢窦唯,我觉得一个人的物质生活状态跟他的内心世界没有直接的关系,他内心是不是富有和强大,不是你从外观可以得出结论的。他自己觉得快乐和自在就行,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他有一个气节,我就是要做这类音乐。他内心的富有我们可能看不到,也理解不了。但并不意味着他内心就像你想象的那样,他会觉得没面子,或者好像自己很狼狈,这都是人的想象。
20年前我去香港,跟四大天王一起演出,当时我就觉得他们真的很有名,也很成功。但是我非常清楚,我不可能成为他们,因为我不愿意付出他们付出的代价。音乐对我来说是一个神圣而美好的东西,不仅仅是我的职业,我不想成为一个娱乐的工具。
孙陶然:我特别同意,其实我们并不知道他内心怎么样,但我相信他肯定是在追求自己内心的人。最高境界是你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你,而更在乎自我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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