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方作者:窗台,哲学出身,民谣爱好者及音乐偏执狂,会花一天的时间只为找一首入耳的歌并用文字找寻其背后的故事。公众号:民谣窗台。
用什么来堆砌民谣?
人性的赤诚、心灵的内秀、苟且的生活、亦或是感官放大后的道德狂热?
总得找一个自圆其说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在青苔覆盖的岁月找到本来面目,用难以言喻的挫败去重叠曾经的寒酸和遗憾。
也许民谣,只是你收拾残局后不可避免的一丝慌张,是你带着唱作者同样心痛和复杂的心情去怀念。
尤其当你能够真正体会触不可及是多么沉重和刺痛后,民谣便成了回忆。
相信大家都有种错觉,仿佛赵雷并不属于歌手这个舞台。
他来不了横跨几个音阶的海豚音,来不了高雅经典的百老汇,他不激情,不伪装,从未想征服现场。当灯光和乐队将赵雷包围,如同从中国最发达的城市返回童年赤脚踩着的黄土地。
居于庙堂之高,卒走江湖之远。
一边是活在别处的青春,一边是人声鼎沸的喝彩,一边是“进口小哥”迪玛希自由呼应、用强烈律动解放双手的Funk乐,一边是深情款款的杜丽莎举手投足间的风情万种。
而赵雷,两边都不是。
当他穿着白衬衫忽然登上台,没有吉他,没有口琴,他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唱着最能代表长沙的民谣,一座城市的声音恰如他一个人的声音。
突然明白,这一刻无论是赵雷还是《月亮粑粑》都不应该出现在现场,此时的他应该消失在这里,去只属于赵雷的地方:长沙的街头、民谣餐厅和酒吧。
在最熟悉的所在,跟着他唱寒星点点,跟着他唱月光揉进江水,跟着他在湘江边听汩汩流动的浪,跟着他唱一个故事又想念一个故事。
有此想法的人,绝不只是你、我,还有词曲的原作者:钟老师(钟志刚)。
写这篇文之前,有幸采访到钟老师,提及赵雷为何选择改编《月亮粑粑》时他说:赵雷挺喜欢长沙,挺喜欢这首歌,因为他的“师父”赵照不止一次翻唱过,而且故乡更多的时候是代表某个确定的人。所以,我在一间窄小没有窗户的屋子里写下了《月亮粑粑》,不全部是南上广州、背井离乡的狼狈,催生的还包括对爷爷的思念。
细心的人会发现,赵雷改编的歌词里,“想起妈妈的声音“替换了“想起爷爷的声音”。不由记起,赵雷曾在《妈妈》中唱道:亲爱的妈妈,我多想分给你一些我的力量,我多想给你一颗轻松的心脏。
赵雷坦诚说过:即便结婚,“妈妈”这两个字,我再也喊不出来了。所以在赵雷最后闭着眼唱着故乡,这份感情的去留不知不觉变得柔软。
不必特意去告诉谁,不必将伤心的隐私张扬起来,只是通过冷静的诉说把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保存起来。
这就是民谣,它掩饰了所有不舒服,而竭力回忆时,它又是痛苦与美好的来源。
所以,周云蓬在长沙演出时倾情翻唱了它,因为这些熟悉的声音里住着昔日与小河、小刚(钟志刚)等友人在塔克堡煮酒弹琴的身影;所以,当赵雷在歌手的舞台上首次唱起这首最能代表长沙的民谣时,目前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再次听完赵雷的《月亮粑粑》,那样我就有足够的勇气去怀念。
写到这里,有人会问:既然民谣让你有勇气去怀念,去回忆美好和痛苦,那为什么赵雷的情怀不属于歌手的舞台,或者说民谣这个离生活最近的艺术反而显得多余呢?
因为歌手有别于类似好声音的选秀节目。
在综合性的选秀平台里,摇滚、民谣、说唱、流行等形式都是基于猎奇、夺宝、闯关的性质,这些陌生的面孔需要情感来包装,需要情怀去感染一部分人,而民谣显然最合适不过。
但歌手完全不一样。
现身舞台的歌手从本质上讲:他们本身已经代表了一种怀念。无论是本期的杜丽莎、林忆莲,还是以往的周晓欧、罗琦等歌手,一旦飘忽模糊的面孔熟悉起来,以往假设、幻想、呼唤的东西瞬间闪亮。
于是,民谣的情怀从一开始便已是“重复”。
于是,我重申赵雷不属于歌手的错觉。
因为以他为代表的“民谣餐厅”式的青年文化还不到华丽登场的年纪。
就像钟老师回忆道:94、95年左右,一个叫叵叵的台湾人把民谣餐厅的概念从台湾带至长沙,塔克堡便成了本地文艺青年的青春据点。大量严谨标准的歌谱帮助了许多人,从中受益的包括他自己、与非门的主唱、几乎所有驻唱过的歌手(比较出名的有潘旭、念冬、老赵等人)
这种安静、不拘泥的气氛也吸引了周云蓬、小河来到这座城市,和老长沙说书、弹词的印记不同的是,当这些孤独的年轻人抱起琴,平淡日子里的刺便格外的悲伤喜悦着。
如今,塔克堡已经成了传说,解放西路的酒吧街逐渐闹腾,当老一辈浪迹田园乡野的生活不可回溯后,新的民谣歌手嗅着同样的气味继续哼唱着歌词里留下痕迹的格言。
他们有着诸多共性:天南地北的走,艰难生活中的积累,忠心于自己的创作,用自己理解的故事一边感动自己一边感动别人。
再回到《月亮粑粑》这首歌里。
我曾浅薄的认为,民谣缩小到艺术,缩小到音乐,再缩小到生活,饱含思想的声响可以让我们看到无数光明景象。不论是歌词中的升华或者沉沦,一定有人会借助奋斗过的足迹去改变生活。
却从未想过,这块青春的保留地,这些歌手折叠整齐的跌宕情绪,其实已经放不回他们自己胸膛。
站在水边望月亮,月亮下面是故乡。月亮月亮我问你,今年你多大年纪。
此时,简简单单的询问,某种共同拥有的东西出现在台上的赵雷和台下的词曲作者钟志刚身上。好像江鸟的翅膀掠过水面,好像雨水冲走山上的泥土,而你站在故乡的月色下,那些漂泊过的远方既像诗那么短暂又像缘分那样穷尽一生。
罗大佑在《之乎者也》里写过:三十年来一江水,淡水轻流,依然东淌。在该诞生的已经诞生之后,该消逝的尚未消逝。
同时又想起大仲马的基督山大厦,那个流浪汉的天堂里提供免费吃住。但这个世界从不是基督山大厦,为了生活一些人注定要离开故乡,去拼搏,去奋斗,去忘记乡音,去重拾乡音。
幸运的是,也总有些漂泊的歌手唱着真实温暖的感动,吐露着我们长久疏离的分裂光阴。
若不是如此,我们何苦把乡愁视作一种暗伤,在千篇一律的怀念中,这些难以言状的亏欠被藏在心底深处,而听着赵雷,听着《月亮粑粑》,竟多了分羞愧难当。
现在,我可以回答开篇用什么来堆砌民谣的提问。
因为,有时候经历颠沛或者浮世清欢,总有个角落搁置悲喜人生。
不管打开记忆的闸门时有无潮水般的往事涌来,不管厘清民谣的界限是有些人像捧着清新别致的野花还是像唱着黄钟大吕的癫痫狂狷。
这些都无关紧要。
正如钟老师所说的:我和赵雷这些人只能做一件事,老老实实的唱歌,不装逼的讲故事,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去表达自己的理解便把这个任务完成了。
至于民谣,无论是青涩还是内秀,当感动与被感动渗透的时候,它只是一种难以诉说又令人浑身战栗的生活泡影,尽管它不停吞噬岁月里的声音、文字、理想、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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