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孩子们都在狂奔,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跑。罗大佑从老远的地方来,把他们捉住了,收容了这一群“孤儿”。好多年过去了,孩子们都长大了,罗大佑取下墨镜、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早已洞穿了岁月化为一个苍凉而美丽的手势……
谈别人的音乐
记者:你怎么看韩国与日本音乐的流行?你是否觉得华语乐坛正在没落?
罗大佑:我知道现在竟然出现了什么“哈日”、“哈韩”族,我觉得这与整个的国际经济有关,像现在的台湾,由于一些经济等方面的问题导致人心浮躁,所以音乐也不会有优美的形态。人心对未来并不清楚,音乐也并不容易创作。像我自己,从1983到1987年是全盛时期,而以前的韩国、日本音乐是很难打入台湾的。
记者:你了解大陆音乐人做的摇滚乐吗?你怎么看中国的摇滚乐?
罗大佑:北京的摇滚乐其实蛮多的,乐器虽然是西方的形态,但是中国有很长的历史,所以他们的摇滚乐更多地感受到一种历史观,这与西方是不一样的。中国有五十多个少数民族,那么多的民族文化融合起来,音乐上应该有很大的创作养分和空间,中国的摇滚乐应该走民族化的道路。
记者:听说你很喜欢《麦田里的守望者》,你是不是在潜意识里希望做一个乐坛“守望者”的角色?
罗大佑:你这个问题非常好。是的,我不仅关注音乐也关怀社会。“关怀”有柔情式的也有愤怒式的,我把自己走过一段比较艰难的路的经验和年轻一辈的音乐人共享,让他们的音乐之路更平坦一点、公平一点,收入稳定,劳动会取得报酬,这样的创作环境其实非常重要。我愿意做音乐的“麦田守望者”!
记者:如果让你推荐一位大陆歌手去台湾开演唱会,你会推荐谁?
罗大佑:崔健和窦唯。虽然他们两人的音乐形态相差蛮大的,但都让我非常欣赏。
谈自己的音乐
记者:你在演唱会中唱起哪些歌时会最有感觉?
罗大佑:《未来的主人翁》、《爱人同志》、《你的样子》、《恋曲1990》这样很流行很“老土”的歌,唱起来觉得还是很舒服的。这些歌会让我和观众有历史的空间感和共鸣感。
记者:你曾经说过“十年一阕恋曲”,80、90写到2000似乎已是一个极致,有没有打算在新世纪再谱恋曲?
罗大佑:有,快发表出来了。深圳演唱会上就会演唱,还会以现场录音的形式记录下来,收录到我的新专辑中去。
记者:人们对你的新专辑的期待值比较高,失望的可能性也就很大,会不会担心这张新专辑让你“晚节不保”?
罗大佑:(笑)“晚节”很重要!我熬了那么久,6年没有出唱片了,这张唱片12首歌平均半年才写一首。花了那么长时间来做,已经完成了75%,目前看来应该不会“晚节不保”。
记者:你从去年开始才来内地演出,会不会觉得太晚了?你觉得内地歌迷的反应怎样?
罗大佑:这怎么会太晚呢?这是我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场演唱会,2001年是新千年的开头。我相信热情来自于期盼,只要有期盼、有热情的话,就永远不会晚。内地歌迷给我的感觉更直接和震撼些,感到他们内心的火花出来了。谭咏麟、张国荣一开个唱就是三、四十场,香港特别注重“纪律”,这样的演出能够感动内心的东西就不多了,而台湾则主要是以宣传唱片形式进行。我在北京录制《实话实说》时,看到有的歌迷说话时眼中有泪光,我想这是真实的。
愤怒与爱
记者:你认为音乐是愤怒重要还是爱重要?
罗大佑:愤怒和爱对我来讲是同一种东西。就像男女之间,有时候吵架吵得那么厉害,分手的时候伤痛那么强烈,其实都是来源于爱,只是表现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记者:经历了感情的风风雨雨,你还相信爱情吗?
罗大佑:当然相信爱情!我还是相信人需要爱情、需要异性,讲小一点,需要肉体的满足和沟通。同性和异性的沟通是不一样的,男人永远需要女人,女人永远需要男人,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
记者:你会等待新的缘分还是去追求缘分?
罗大佑:缘分是可遇不可求的。
中外音乐的差别与故事
问:你是学医出身,不知这对你的生活和音乐有多大的影响?
罗大佑:我是学医出身,从小学到大学,一共读了19年,而且毕业后,医生执照也不幸给我考过了,后来我还当过一年多的医生。我的父亲、哥哥、姐姐都是读的医学院,但我们家还有一个传统,就是都学了钢琴。考大学时,第一年我考上了台中的医学院,因为想留在台北,就休学了一年,这一年一边玩音乐,一边读点书,第二年再考,又是同样一所学校,没办法,认命只好去读。当医生的经历对我创作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因为当过医生,所以在考虑很多人生的问题时,会跟别人不一样。再有就是我开始是在放射科,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都习惯戴墨镜,开始时就是不愿意被舞台上的灯照射,可能也就是想掩饰点什么吧!
问:你的歌曲影响了许多人,特别是那些今天三十多岁的人,他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听罗大佑的歌长大的”,那么哪些歌影响过你呢?
罗:一种是中国早期的民歌,比如王洛宾先生整理的许多作品,《掀起你的盖头来》什么的,我听了就特别感动。为此我还专程到新疆去向王先生请教,结果受益特别多。再有一种就是西洋的一些民谣、摇滚类的现代音乐,比如你们都知道的BOB DYLAN。除了他的音乐,我想他还对我有一个启示:嗓子很烂的人也可以当歌手(大笑)。
问:1985年之后,你多次去美国,你认为中国的摇滚乐与西方的摇滚乐最大的差距或者说区别是什么?
罗:摇滚乐最大的特点是它完全是一种科技的产物,所有的乐器如果不插电,就只有鼓会响,人家还会说它的声音不够响。西洋的摇滚产生在60年代,也是冷战的产物。因为大家想要和平,如果和风细雨地说“我们要和平”是没有力的。这是一个大背景。中国的摇滚不同,像崔健,他是把中国民乐与西方的电子乐结合起来,我去听它时,远古的声音和现代的声音都有,这很有意义。现在大家对摇滚的理解,还是要离经叛道,故意很大声地唱,像罗大佑这样,其实不必,摇滚应该是传统现代融合起来的,再加上全世界都通用的一种情感。
问:我们第一次听到的《是否》是苏芮唱的,后来才你唱,你唱得很忧郁,这里面是不是有故事?
罗:歌词里有“是否我将不再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嘛,大不了一死,为什么要哭,所以我没先唱。事实上,我一直当自己是个作曲家,看别人唱我的歌是最幸福的,我是去年才开始作演唱会的。故事……(笑)我一向是个坦白从宽的人,故事不过是有一个女朋友,后来不在一起了就分手了。情歌有两种,一种是开心的,一种是分手的,基本上流传的都是后一种。其实在写《光阴的故事》时,我就有恋爱的情况了,基本是每一首歌,都有不同的对象,即使是同一个人物,可能也会因为相处的情况不一样,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感觉。
我写的情歌总是不开心的多,因为人在幸福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忘记自己的幸福的,而在不幸的时候,才会品味那些过去的幸福。
问:在《恋曲1980》中,你写道“你不属于我,我也不拥有你”,这样写爱情好像不太好,但我们都还挺喜欢。这是你的观点吗?
罗:当时是1979年,我正在台北市仁爱医院妇产科实习。早上开会时,我坐在那里走神,因为我的感情正在变化。我突然想到,即使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也不会有海枯石烂的情况,两个生命都是独立的,这个生命不会完全属于另一个生命。你在讲“我爱你”时,是用很大的声音讲的,但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有这么大的声音。有时候人是很脆弱,因为环境、条件的改变,情感会变,对我来说,“你不属于我,我也不拥有你,我们彼此没有占有的权利”。
这好像违反了常理,因为我们总是觉得感情是越持久越好,但千万别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其实世界上只有一种情感,那就是父母亲对小孩子的情感是理所当然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从相逢到最后殉情,总共只有四天的时间,在这四天中所有爱情的价值都实现了。而实际上的情况是,下个月你可能又遇到一个女朋友,你又变心了。
问:许多艺术家们在创作中,总是需要情感不断地刺激,对你来说是不是经常会有新的情感来给你的写作增加激情呢?
罗:音乐,一首歌,除了情感它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写一首歌后面所需要的支持力,跟对生命价值观的认定,是要血淋淋的,真的要进到感情的最深处,要真刀真枪的,抓住灵魂最真的地方。这样讲好像很抽象,其实就是你突然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的地方,写一首歌看上去很简单,事实上,你要硬让它有起鸡皮疙瘩的效果,是不可能的,要让它有生命很难很难。这当然需要生命的热情。当时间、空间变化时,你所面对的同一个人,或者你在变心,或者对方在变心,这需要你去选择。是不是说,写歌就一定要去找女朋友,去一次次地谈恋爱,也不是这样,而是你要不断地付出真心,去面对对方。
问:讲一下你的初恋可以吧?
罗:(笑)初恋有两种,一种是自己苦闷异常好几个月,对方一点都不知道,一种是有四颗眼睛,起了火花。我的初恋开始时是19岁,维持了八九个月,因为我从台北到了台中读大学,所以就分开了,后来就真的结束了。
问:那你是不是给她写了歌?
罗:写了曲子,但没有流传,都是不成功的。
问:在你的作品中,有多少是写给这样的女孩子,有多少是写给你的爱人同志李烈的?
罗:基本上每一首歌后面都有一个故事,但这不一定就是一段恋爱。我写给李烈的歌,现在公开的有三首,然后没有出版的还有三首。因为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了,然后中间也有很多波折,所以很多歌会有这些时间中留下的痕迹。(青岛晚报记者张彤)
将要在深圳开演唱会的罗大佑近日又走进广东电台直播室,面向众人,敞开心扉。也许有一首歌更合适罗大佑来唱,那就是《我很丑,但我很温柔》。
写歌需要孤独的环境
问:写歌的人都喜欢孤独,是这样吗?
罗:没有办法,写歌需要这样的环境。
特别在深夜的时候最能写出好歌。
问:你说你是个享受孤独的人,会不会觉得对你的另一半不公平?
罗:两个人在一起就要学习怎样相处,除了面对面的时候,还要面对不跟对方在一起的时候,这部分更重要。而且两个人在一起也要有私人空间。现在有些夫妻不仅生活在一起,还是同事,工作也在一起,我不相信这样的日子可以过50年。这是同事的过法,不是爱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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