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卫艺术家之于小酒馆的印象
一只下探并且骨节弯曲的手的LOGO,已经挂在玉林西路整整二十年。这个类似南方茶楼外观的独立空间,对于90年代川籍艺术家来说,是个驻足青春岁月的黄金时代。
那批前卫艺术家们,有的漂洋过海而回,有的刚从老旧桎梏的艺术评判里挣脱出来,这群迫切渴望艺术独立的美术家们聚集在了玉林小区。
和北京画家村毁于拆迁不同的是,这片曾经的菜地在成都房地产高潮中消失,初具雏形的街区引来了“新的阶层”。虽然对于这座城市,他们仍旧像个边缘人,但在全球艺术的新浪潮里,越来越多的艺术家们像迁徙的鸟群一样到来。
此时,恰好沿街的一家酒吧要转让,为了相互之间方便交流,应周春芽邀请至成都的张晓刚租下了这间酒吧。对于这个即将成为大家交流平台的地方,艺术家们展示了极大的热情,沈晓彤为它取了“小酒馆”的名字,刘家琨设计了小酒馆的外观,沿用至今的LOGO则出自邱黯雄之手。
97年1月,小酒馆就这么诞生了,因为当时的唐蕾想要一个可以睡懒觉的自由工作,便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小酒馆。
一个五十多平米的地方,开始成为那一批艺术家闲聊放松、洽谈学术的场所。聊聊中国美术史,听会古典音乐,一直是这些人的共同爱好。实际上,这里也是他们艺术生涯走向辉煌的起点:周春芽的“雅安上里”和“黑根”系列诞生于此,张晓刚“大家庭”系列的高峰期在这里,郭伟于此创作了“飞蛾”系列……
到了千禧年前后,这批艺术家们陆续和小酒馆告别,他们走向更大的舞台,而见证他们青春和友谊的小酒馆在渐行渐远中开始呈现另一种风起云涌之势。
二、摇滚老炮之于小酒馆的印象
前不久,赵雷的新专《无法长大》里有首单曲叫《成都》,其中有句歌词这么写道:走到玉林路的尽头,坐在小酒馆门口。
听到它,如果像幸福的小姑娘酡红了颜,幻想拥有一段青梅往事的爱情,恭喜你,请爱上这种感觉。
如果像久逢的友人推杯换盏,在陌生之地得到熟悉的拥抱,那么你应该算是个摇滚老炮。
地道并且自认是“老炮”的成都人,大概依稀记得JJ迪斯科、Mtown迪士高这些地方,90年代初如果想看摇滚演出,类似的歌厅里每年会举办一两场。后来的玉林路、人民南路开设了不少酒吧,摇滚现场变得不那么稀奇。至于更后来的U37、东区等,摇滚现场已经是司空见惯。就像成都“地下音乐”这个概念突然在90年代中期冒出来一样,那一代人以及之后的数代人开始有板有眼的将西南摇滚推向了巅峰。
此时再回头看,会发现有个地方19年来一直被某一类人所喜爱。那里总是很热闹,有演出的时候与你狂欢的不止是身边同个“山头”的滚友,还有天南地北赶来的或知名或不知名的乐队。
它,就是成都小酒馆,如今成都摇滚甚至是西南摇滚的地标。
三、从当初找一个可以睡懒觉工作的唐蕾到现在的成都摇滚教母
去年逼哥在跨年演唱会携手丁薇合唱《普希金》,他在现场建议把这首歌献给剧场二楼的唐姐。在介绍的时候,李志说了这么一句话:听摇滚的都知道,唐姐是著名的成都小酒馆老板。
从这段介绍可以得知:唐蕾、小酒馆、摇滚乐三者之间有着完美的默契。
在小酒馆成立的第二年,及98年,这里不仅吸引了各路艺术家,也同时吸引了音乐圈的人们。这些人基本不会花钱买酒,往往是喝着一杯白开水,摆弄着吉他,或弹着民谣,或弹着摇滚。后来,这些长发青年越聚越多,小酒馆便和摇滚从此结了缘。
比如当时的欢庆和向东。他们以及一些乐手在其他酒吧跑完场子后,会再来小酒馆唱唱自己创作的东西,后来慢慢有了几只成都的乐队。
这不是件容易进行下去的事。
因为摇滚演出的关系,来小酒馆喝酒既要买门票还要经受“扰民”的摧残,很多人就不买账了。如果换一个酒吧老板,看到演出影响生意绝对坚持不下去。但唐蕾坚持给这些年轻人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她觉得摇滚更像一种精神,自由独立,这一点和小酒馆成立的初衷相似。
唐蕾友善宽容的态度赢得了乐手们的尊敬,也取得了顾客们的理解,同时她也用自己的人脉为这些年轻人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
演出从98年的几周一场到后来的每周一次,到了04年后更是每周两场。橱窗里的演出海报换了又换,台上的乐队日趋成熟,推广商演也开始火热,在唐蕾的带领下成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摇滚黄金时代。
99年,唐蕾带着“另外两位同志”和由画家沈晓彤组建的菠菜乐队首次去北京。在那里,唐蕾意识到成都摇滚想要发展起来必须走出去。后来,在李延亮的建议下,她带着包括声音玩具在内的9支乐队再次前往北京参加巡演。在现场,主持的崔健在介绍唐蕾时,称她为“成都摇滚教母”。到了02年,北京巡演变成了全国巡演,以成都摇滚为主题的巡演让成都本土乐队开始趋向繁荣。
小酒馆和与之一起成长的摇滚乐队远没想过后来能这么火,前者为了巡演、演出、出唱片绞尽脑汁,后者为了做纯粹的原创音乐一直在坚持。当崇高的、理想化的东西变成音乐,然后通过小酒馆的商业运作去实现,所有的理所当然和付出回报都在坚持中走向繁华。
那些年轻的乐手要感谢的是唐蕾对摇滚支持包容的态度,要感谢小酒馆给自己施展才华的机会。反过来,唐蕾也因为这份坚持,把小酒馆变成了成都地下音乐的根据地,也因为自己的感性宽容拥有了无数狂热的支持者。
而“成都摇滚教母”这个称号,远远不是指向单一的个体。
四、致敬唐蕾和小酒馆
如今的小酒馆已是全国著名的酒吧之一,开了几家分店,19年里为成都地下音乐前后录制了30几张唱片。而小酒馆也从前卫艺术家的艺术沙龙变成了文艺年青夜晚的狂欢地。
如今的唐姐也没有以前那么拼,带着一批年轻人住10元一晚的集体旅馆的岁月早成了酒后趣谈。此时,唐蕾更像是个成都地下文化符号,或者说像个完成使命的保姆,当看见亲手培养大的“孩子”变得越来越骄傲,自己却越来越释然。
唐蕾曾说:看到他们那样执着,我也挺感动的。我能做的只是提供一个他们一直想拥有而无力解决的场地而已。
然而,一个“而已”却在西南竖起了一面摇滚大旗。
窗台在十年前写过一首小诗,放在这里为唐蕾的“而已”致敬。
灯火迷茫的地方,
刻着我的墓志铭,
承袭没来由的感伤。
那里我喝错了酒也就爬不上岸。
我想看到烂漫的色调,
虽然一直终爱英式的灰白。
但满腔的年轻气息与死亡一起灌醉,
在这迷幻的季节里寂寞盛开。
谈不上什么节奏,
纷乱地舞动。
我喜欢这样的花朵,
像异乡的紫罗兰。
黎明前包含着泪水,
享受大地的阴暗潮湿。
他们不是塑料花,
所以总是短暂。
有的刚刚出道,
害羞地露了下脸,
就被残忍地采撷。
留下简单的几个音符,
宣告结束的哆来咪发。
我美丽的花朵,
期待风的种子。
我可怜的孩子,
他们撕裂了你。
我讨厌的一切,
瞧你干的蠢事。
我们的陆地上开放了多少 满怀奇迹的花蕊?
我不知道。
我们曾经放弃了多少徘徊 在夜晚暮色中的青春?
我没留意。
大陆上灭绝了多少愣头青 一般的年轻乐手?
我不屑说。
消失了吧,消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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