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零四年前的乌拉山镇,某个听雷·查尔斯、早晚习武的半大小子阔别五年后已然混迹在五道口一带。和青春期玩乐队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和一直萦绕不去、关于“树村”的梦同样到了血脉偾张的边界。这般灵光闪烁、透着一股子发狠的年纪里,没有什么比在livehouse演出更来得意气风发。
两年后的西城区地安门附近,乐队的名字从“皮肤病专家”换成了“消极抵抗者”,喜欢他的人可以花个三十大洋听一场实验爵士,台上那张稚气未脱、戴着眼镜的年轻面孔在黯淡灯火中书卷气占了八分。大部分人都会被他鼻尖架着的眼镜所迷惑,以至于忽然听说“兵马俑”来了位年轻的后生,几乎很难将彼此联系在一起。
此时,你说他是个诗人,我信;你说他写过剧本卖过歌,我信;你说他醉倒过东直门大街、满嘴洋文脏话连篇,我居然也毫不怀疑。
只因,他叫小苏。
(二)
再次见着,准确的说是见着被刘海遮住眼的小苏时,是个秋天。
本来应该更早,原计划他在好歌曲大放异彩时赶去现场吆喝几声,只是现实“戏弄”了预想,欣喜若狂的是他终于不再用眼镜来欺骗他惊涛拍岸的情感,而乏善可陈或者说牢骚满腹的是他在扑朔迷离的角逐中没有走的更远,作为冷眼旁观的支持者,谨代表我个人表示“谴责”。
当小苏一群人走进酒吧时,一时半会儿真没瞧出来是他。灰色帽子、灰色牛仔外套、加上一副早些年从不戴的圆眼镜。
烟雾缭绕中,这身打扮仿佛若干年前画家村跑出来的流浪艺术家,仿佛《疯狂的石头》里满嘴港台腔的谢晓萌。直到他最后被搀扶着离开,仍在猜他手上拎的塑料袋里装的是什么。
邻座的老外和小苏玩的很嗨,可能都是这里的常客,可能是小苏的草履虫有不少外国乐手,可能善谈的小苏那不怎么连贯的英文比较有趣味,整个醉醺短暂的偶遇,比演出都来的“躁”。
小苏是个好酒但不嗜酒的人,在这里不论是黑眼珠黄皮肤的中国人还是高鼻梁白皮肤的老外喝酒都不用杯子。其乐融融的状态里,忽然察觉他音乐的根源或许不是在家乡,而是在这片“鱼龙混杂”的土地。
(三)
18岁只身来北京学大提琴,初来乍到的小苏遇上被称为“纽约东村”的五道口。
这儿有供学生逛迹的旧书摊,有背着吉他穿梭在酒吧的地下歌手,有太多不同文化背景的留学生,京味、棒子味、西洋味等突破语言障碍地融入在一起。不要认为五道口仅是浓缩朋克文化的地方,这里和北京城一样无所不包,不拒绝任何一种可能。
和大山大水、辽阔无际的家乡不一样,这座城市孕育着疯狂和理智。
城墙外的内蒙,那些土腥气的草木和远方的地平线可以构造出一万种意象,广阔的天地和远离城市的孤独赐予一个人最诗意的灵魂。而城墙内看不见的月色和各个地域间扎根本能的韵律不再捕捉大山大水的气息,学习和交流让音乐有了多重选择。
环境变了,视野变了,节奏变了,自身便也成长了。
小苏说:我来自街头,一身功夫全是“偷”来的活。
这里的偷在乌拉山是偷不来的,这样的无师自通如果没有这座城市无所不包的特性也只是“无根之木”。所以,当你仔细听他的歌或者想通过歌声去解读他时,除了小苏开阔粗野的嗓子还带有家乡的味道外,其实他已经和五道口的夜色一般变得越来越自由。
(四)
或许,好歌曲后窜起的小苏就像他的新歌《倏尔》所要表达的那般突然迅速,而当他在年轻时带着吉他埋头追寻“树村”的足迹,那段光影应该比现在更值得去探索和尊重。
有些东西并不是新鲜时是最好,但一定是新鲜时最令人向往。
正如我们听小苏会把他的歌唱、歌词、编曲拆开来听一样,讲究分工的现代音乐工业已经很少有歌手值得人这么去做。那么放在小苏本人身上,初来乍到的混迹五道口拓宽了他的视野,后来各处演出积累了创作和表演的经验,而此时的他则想把音乐表现的更完美。
唱《没有你》的时候,许多人习惯把小苏当成一个穿梭城市钢铁高楼和城外星空深邃的民谣歌者来看待。唱《融·解》时格局更大,民谣已不足以包容他的音乐形式,开始用诸如“实验性”、“戏剧性”的修饰来代替。等《饮者》发布时,小苏的长吁短叹便被人赋予了“魂”,用声音来铺垫一首诗。
但我始终觉得,小苏音乐里的内核永远是摇滚,或者说是经过一定思考所表达出来的“真”。这不仅是因为他受“树村”的影响,这个启蒙过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所表现的疯狂和追求的酣畅淋漓。
小苏曾说:我对自己特别残酷。每天第一束阳光打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就会拷问自己。谁会干这事儿啊,这不他妈有病么。但我就会。对,我没有别的方式,我只能那么残酷。我长久以来的状态最后融汇成五个字儿——向着风燃烧。
这是他的一首歌,也是他长久保持的状态,很摇滚是不是?
(五)
把时钟拨回到9号晚上。
其实在《箭草离弦声》发布后,在岁末本不期望小苏会有新的作品出现,只是当如远处钟声的吉他响起时,一轮高远的残月映照出了登高望远的迢迢古意。
漫漫三千里,皆是远行客。
好似许巍那首《九月》一树无情自碧的人去楼空,更似忆故乡芳草萋萋的今夜无眠。
这首歌本错过了时节,又应对了一场令人手足无措的离别。决绝惆怅中,每个人都意识到从最薄弱的地方高高弹起一定不会再落入原点。
这一切再无他言,这所有悲凉的渲染有如活在别处的青春。
而这些酝酿已久的情感就像他情绪化的诗歌让人在辗转反复中被扎进一根刺,我可以失去很多东西,但不包括这一次。
小苏住的地方有个钟楼,每当他站在阳台望着,就像我们站在台下望着他一样。从前旗到北京,一晃八年,小苏再无人叫起。
与之相对的,是一位阳光照进北京城的苏紫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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