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摇滚客”的公众号推送中读到了一篇关于三毛与潘越云、齐豫合作过的音乐专辑《回声——三毛作品十五号》的文章。不禁心有千千想。滚石唱片于1985年发行了《回声——三毛作品十五号》这张唱片。这张31年前发行的专辑，不仅情牵了几代女人心，同时也是台湾流行音乐史上的第一张CD唱片，是滚石1986年1月推出的前五张CD中的第一张，编号为RD-1001 。
《回声——三毛作品十五号》是一张由台湾音乐教租李泰祥、音乐教父李宗盛等多位著名音乐人谱曲，由三毛作词、旁白，齐豫和潘越云献声演唱的作品。三毛的甜美哀愁，潘越云的醇厚婉转，齐豫的凛冽空灵，缔造了一张三十年难忘的经典。
以三毛作为开场，是想聊一聊另一位台湾女诗人——夏宇。
时光回转到上世纪70年代，有一位名叫陈平的女作家，以笔名Echo写了一段歌词，小提琴家李泰祥为这首歌词谱写了旋律。这首作品被歌林唱片买下，并邀请旗下多位艺人演唱这首歌曲。在当时最红的歌星刘文正、凤飞飞、黄莺莺的演绎下，这首《不要告别》已在华语乐坛传唱了三十六年。后来《不要告别》的作词人陈平遇到了她的一生所爱，随后与这位名叫荷西的男人远居非洲。是的，她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三毛。
《不要告别》发行后，李泰祥，滚石唱片和歌林之间产生了一些纠纷。为了重塑李泰祥心中真正理想的旋律，他找到了满意的声音唐晓诗，还特意邀请了一位年轻的填词人。李泰祥邀请的，便是刚刚崭露头角的现代诗人夏宇。夏宇以“李格弟”的笔名上交了她的作品，李泰祥重新谱曲后，与唐晓诗合唱完成了这首收录于1984年发行的《唐晓诗专辑》中的——《告别》：
我醉了，我的爱人 在你灯火辉煌的眼里
多想啊，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泪流到梦里，醒了不再想起
在曾经同向的航行后
你的归你，我的归我
请听我说，请靠着我 请不要畏惧此刻的沉默
再看一眼，一眼就要老了
再笑一笑，一笑就走了
在曾经同向的航行后
（各自曲折，）各自寂寞
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
这位与哥哥张国荣同年出生的诗人夏宇（本名黄庆绮）。作为台湾第四代诗人的代表，曾在2005年第三次“台湾当代十大诗人”评选中名列第八。下个月就满60岁的夏宇，自19岁开始诗歌创作以来，她的作品在文学和音乐界都闪烁着难以被遗忘的光彩。夏宇最著名的一首作品，当属短诗《甜蜜的复仇》：
把你的影子加点盐
腌起来
风干
老的时候
下酒
——好像尖刀带血，但却是“老的时候”才敢“下酒”的软弱。这是一首初读邪典，多读哀伤的情诗。
自1984年为李泰祥作词，创作《告别》以来，夏宇便以李格弟、黄庆绮、童大龙、李废、李格菲等笔名活跃在台湾乐坛。与其现代诗创作不同的是，夏宇的歌词往往更加朗朗上口。32年的时间里，她为数代歌手创作出了无数经典。她为赵传、齐秦等人创作的歌词，如“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以及“痛并快乐着”，早已成为那个时代的流行用语和今天被广为引用的经典句式。
李泰祥1994年发行的专辑《李泰祥与他的女弟子》中，除了潘越云、齐豫、叶倩文等人的歌声外，还有一首李泰祥亲自演唱，夏宇（李格弟）作词的歌曲《请你》：
当另一个拥抱温暖了今年冬季
当另外一个凝视驱退了所有的寒意
请你请你请你请你释放我……
——夏宇的诗句，似乎并不像席慕蓉那么淡雅，柔美。往往在文字中藏有隐秘而骇人的意象。
再说台湾摇滚前辈薛岳生前的最后一张专辑，即1990年发行的《生老病死》中，也收录了多首夏宇（李格弟）的作词的歌曲：《一个人、两个人》、《一座孤独的岛》以及《血腥玛丽》。无论李泰祥的严谨工整，齐秦的优美柔肠还是薛岳的桀骜狂娟，夏宇的作品，总能用文字找到最妥帖的节奏。
每当我想到用尽了生命最后一点的力气完成《生老病死》的薛岳，每当我想到背着氧气瓶召开自己最后一场演唱会的摇滚前辈，都会想起夏宇作词的这首《血腥玛丽》：
如果我的疾病已经慢慢变成一种爱情
到底 到底 到底它还致不致命 在带血的伤口上纹一颗心
叫它血腥玛丽 所有的遗憾 噢
从此有了一个名字
——她为薛岳的癌症的癌症和遗憾属上了一个美丽的名，为所有后来怀念他的人纹下了一道心形的疤痕。好像二十五年后也有一位歌手这么唱过：“如果死后所有人与所有人相见 那么离别还有什么危险可言。”
从台湾摇滚前辈李泰祥薛岳赵传，再到新生代的苏打绿、田馥甄、陈珊妮、蔡依林、李宇春，夏宇从未停止过自己的笔触。她运用不同的笔名发行过诗集、小说、散文、剧本以及歌词。
她的作品带有浓烈的蒙太奇意味。在2008年陈珊妮发行的专辑《如果有一件事是重要的》里，就曾使用夏宇的诗歌《当倾斜的倾斜重覆的重覆》。这首诗开篇就运用了蒙太奇般的镜头叠加意象：像极了北欧电影那蓝绿交融的寒冷。是一种无言静谧，仅以画面来诠释氛围：
绷紧一面意志的薄膜
在早晨的牛奶杯里
破裂的刹那的音符
在杯沿升高收敛
然后降低了半音
仍然把牛奶喝了
把细软收好
照着镜子像一个全新的
还没有擦伤过的火柴盒
2002年，夏宇以“夏宇愈混乐队”的姿态发行同名专辑。专辑收录了13首下雨被唱片公司退稿的歌词，由资深音乐制作人陈柔铮统筹制作编曲，并邀请了当时台湾许多优秀地下音乐人献唱。大概是因为这些文字有的过于大胆，有的过于暗黑，有的过于自我，才导致被“退稿”。但这样也好，恰巧更加符合地下音乐人的灵魂。
为“夏宇愈混乐队”献声的地下音乐人中，还有后来以“飞儿乐团”出道，司职主唱的Faye。当时Faye参与谱曲和演唱了《像一封情书》和《刺青》这两首歌。对于飞儿乐团的歌迷来说，这绝对算是意外惊喜。
其实，夏宇也算是一位非常特立独行的诗人。就以她自费出版的第一部诗集《备忘录》为例，不到一年的时间便销售一空。夏宇的早期诗集一本难求，就连盗版影印都被书迷们竞相追捧。因此，对于许多现代诗和音乐爱好者来说，《夏宇愈混乐队》就像是一部遗珠诗集，其中收录的夏宇原声念白，也让这部作品成为最独特的珍藏。
“已经沦落为亲人的爱人们
那些沦落为爱人的动物们 ”
——夏宇《Fusion kitsch》
“动物们变成爱人
爱人最后沦落为亲人们”
——苏打绿《爱人动物》
其实“诗”与“歌”的“愈混愈美丽”并非台湾独有。从最早的《诗经》中《风》篇收录了大量黄河流域民歌开始， 从三毛、夏宇，到2015年12月播出的四川卫视音乐综艺节目《诗歌之王》，以诗为歌的激情唱和是如此精彩。再加上今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民谣巨擘鲍勃•迪伦，其实诗与歌从来都不是泾渭分明的艺术体系。
尽管现在的乐坛，诞生了越来越多优秀的原创型歌手，但在苏打绿、陈珊妮、魏如萱等歌手越来越成熟的创作能力之余，其实也能看到夏宇等一代词人对他们所产生的影响。作家用他们的笔触跨界音乐，字符与音符的交融总是会有意外的深邃与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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